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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説連載:旮旯窩人在上海(十一)

長篇小説連載:旮旯窩人在上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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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説連載:旮旯窩人在上海(十一)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1967年,五朵十三歲,七年級放假了,一天晚上,五朵做個夢,夢見她穿越到八百多年前,看見羞羞少女李清照,纖纖玉手,蹴罷鞦韆,薄汗輕衣透。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那份萌動的羞澀,是李清照在期待愛情麼?

醒來以後,五朵覺得肚子像打仗,咕嚕地厲害,真想現在就把櫥櫃裏那塊誘人的紅薯生吃了。要是自己偷吃了,弟弟起來肯定找她拼命。她儘量不想紅薯,心事重重,蹙眉冥想,爸爸昨晚討論的話,進入夢鄉了。唐詩宋詞,爸爸説他喜歡唐詩,雄渾壯闊,可是,她更喜歡宋詞,尤其是李清照的詞,纏綿悱惻,千縷濃愁,寂寞愁、傷春愁……要是李清照活着該多好,我們一定會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想着想着,天已矇矇亮了,窗口飄進來一陣涼風,撲在臉上,涼爽得很,好舒服,再小睡一會兒,她重又閉上眼睛。一隻蚊子嗯嗯嗯地在耳邊聒噪,她把頭蒙上,過一會兒,太悶了,伸出頭,蚊子又來攪擾。本來心情不錯,這一通折騰,心情煩躁起來,腳踢蹬開絨毯,揉揉眼,不爭氣的肚子咕嚕的更響了。想想暑假馬上過去,還剩兩天要開學了,她歎息着,心裏不由害怕起上學。街上天天亂糟糟的,成羣結隊的學生,舉着小旗子,今天揪着這個人批鬥,明天捆着那個人遊街。牆上到處都是大字報,打倒某某某,割資本主義的尾巴……等開學了,又要批鬥這個老師那個校長了。五朵最看不懂這些,平日裏都好端端的人,為什麼都被説成壞人xx分子呢?昨晚上,問爸爸媽媽,誰都不説,末了,爸爸神色凝重地低聲告訴她,不要亂説亂問,出去更不要亂説話,不能瞎跟風,被批鬥的人不一定是壞人。五朵更困惑了,為什麼不是壞人還要被批鬥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想了,她穿好衣服,忍着餓,拿起《宋詞三百首》,翻看着。

五朵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書,聽見隔壁卧室裏窸窸窣窣聲,是爸爸起牀了,他平日裏起得早,媽媽説爸爸是布穀鳥,説五朵和弟弟榮強是倆貓頭鷹。五朵好笑,平日裏睡到太陽老高了還不想起牀,今天變了,自己也變成布穀鳥了。看另一張小牀上,弟弟睡得跟小憨豬一樣,嘴角流着哈喇子,咯吱吱磨着牙,嘴裏喃喃説着夢話“媽媽,我餓,我餓,想吃烤紅薯,想吃,嗚嗚嗚……”弟弟在夢中哭起來了。五朵不由心酸,可憐起弟弟來。昨天晚上,媽媽説,把家裏唯一一塊紅薯留到早上吃,晚上吃太浪費,弟弟不依,哭着喊餓,非要吃紅薯,媽媽狠狠吵了他一頓,弟弟委屈地哭起來。無奈爸爸把弟弟叫到一邊,給他講紅軍長征的故事,弟弟很懂事,説不吃紅薯了,要像紅軍一樣忍飢挨餓。

五朵聽見爸爸媽媽在隔壁卧室低聲説着什麼,她好奇地耳朵貼着牆壁偷聽。

“再過兩天開學了,你説五朵和榮強怎麼辦?”媽媽低聲問爸爸。

“現在這形勢太緊了,誰也沒辦法,一月風暴以後,全國更亂了,我也擔心倆孩子跟風學壞了”爸爸歎着氣。

“要不,讓他倆待家,不上學行嗎?”

“待家就安全了?你看看,這些半大孩子,跟瘋了一樣,父母都管不住,在街上游行示威,放假了也不消停,昨天,校長李國志被一幫子學生揪到街上,跪在大路上坦白交代,脱光衣服,就穿個小褲頭,頭髮被拽掉一大塊,牙也打掉了幾顆,折騰的不人不鬼,我擔心校長,這麼大歲數了,唉,他怎麼能挺住!”父親哽咽了。

“聽説你們學校的孫旺順老師被活活打死了”

“嗯,他以前心臟就不好,人耿直豪爽,抱怨了幾句中央領袖,被小孩們聽見了,本來他家庭成分挺好,是個窮苦人家出身,被批鬥輪不上他,就因為幾句話惹禍上身,被活活折騰死了。”

“你一定要記住了,到單位什麼也別説,這世道太亂了,人心難測,連倆孩子也別亂説,萬一,五朵和榮強把咱倆出賣了,整個家都碎了。”媽媽聲音壓得更低了。

“嗯,你説的對,孩子太小,容易被壞人利用。不過呆家也不是事兒,開學前,再好好跟倆孩子交代交代,別亂跟風上,到學校老老實實看書,背名人語錄,其他事兒,別瞎參與。”爸爸聲音大了點。

隔壁沉默了,聽見爸爸開門出去了,爸爸每天早早起牀,到附近的小河邊散步。

天大亮了。五朵從椅子上站起身,伸伸腰,不敢動,一動,肚子叫的更厲害了。假期裏,九點之前是不能吃早飯的,媽媽説吃得早餓的早,一天吃兩頓飯,要安排好吃飯時間,早上起來,多喝水,喝飽了,肚子就不空了,上午十點吃飯,下午四點吃飯。離吃飯時間還早,出去轉轉,五朵開開門,轉身看弟弟還在酣睡。

出門,過了弄堂,走到大路上。清晨,是一天裏最清淨的時候,紅色小將們為了熱烈響應中央號召,不辭勞苦,徹夜批鬥,累的筋疲力盡,還都在睡夢中,街上靜悄悄的,只有整齊排列的法國梧桐,筆直地站立在道路的兩旁,在微風中,墨綠的葉子颯颯作響,和着牆壁上攀爬的枝葉紛披的長春藤,好像在私語這難得的清淨。

離家不遠處,有條小河,五朵喜歡在河邊獨自散步。初秋傍晚的河邊,水面漂着幾片落葉,晃晃悠悠飄向遠方。小河上有座小橋,橋兩端有幾棵斜倚的垂柳,墨綠的長髮柔柔地垂到水面上,水清澄淺淺,勻勻的長着長長的水草。這岸邊的草坪是五朵的寵愛。清早抑或傍晚,五朵常去這天然的綠錦黃緞上躺着,有時讀書,有時看水,仰卧看着天空的行雲,擁一擁大地的温軟。

初秋的斜陽裏,五朵正貪戀着書中那句“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不經意間,看見一雙明澈的眼睛,正望着她,似曾相識嗎?點點柔波,閃着光亮,霎時,融化了五朵寂寞的心緒,她好像感覺如夢如醒,如痴如醉了。

“你在看書嗎”男子温和地笑着,整齊的牙齒閃着白釉一樣的光。“嗯”五朵羞澀地點頭垂眼,躲閃了目光。五朵奇怪,為什麼自己臉頰發燙,心咚咚咚狂跳不止?

“看的什麼書?”男子歪着頭望着五朵手裏的書。“嗯,是古詩詞方面的”五朵音低而顫抖,手不由自主摩挲着書頁,不敢抬眼看那男子,她擔心自己羞紅的臉是否被他看見!她擔心那男子能窺見她狂跳不止的心,五朵想逃離開,腳步卻遲遲未動。

“了不起!現在能靜心讀古詩詞的人很少啊!”男子的話怎麼如此動聽,幽幽磁波,是五朵這輩子聽到的最美的詩詞。“我可以看看嗎?”男子眼睛裏閃着着調皮的光,笑紋宛如水面上皺起的粼粼水紋,五朵感覺那波紋在她心裏搖曳盪漾開去。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把書遞給了男子。

“宋詞三百首,還有這麼詳細的批註,你的古文功底一定了得!真好真好!”五朵的臉更紅了,她感覺身體裏有一股激盪的熱流和跳躍,像火,燃燒了。

男子笑着走遠了,五朵感覺自己的心一起被牽走了,只留下空殼在小河邊寂寞。那一刻,五朵猶豫着,鬥爭着,要不要奔跑過去,緊緊抓住那男子,讓他回到原來的地方,重複同樣的笑容,説同樣的話,讓時光在小河邊再多停一會兒,哪怕一小會兒。

可是,男子真的走了,五朵不敢去抓他,他們不認識,五朵怎麼感覺好似在哪裏見過他。那一刻,五朵盯着書本,居然感覺不到快樂了。太陽落山了,水在微風裏搖晃着,似陰天或者下雨的樣子,水上迷迷濛濛的,混沌在一起了,五朵如在睡裏、夢裏。起風了,冷風,水也顰眉了。

22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

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

倚遍闌干,只是無情緒。

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五朵害上了相思病。每日裏,五朵巴巴期待着,傍晚快快來臨啊,在曾經相遇的落日裏,在曾經相遇的小河邊,讓我再次遇見他吧。哦,他柔波的眼眸,釉白的牙齒,搖曳的笑容,真的心醉神怡。五朵感覺好奇怪啊,為什麼曾經鍾情的唐詩宋詞已然流失了光彩?為什麼李清照的魅影恍然暗淡起來?心中只有那個他,磁性的聲波流動起伏,好像温潤了自己全身的每一處細胞,怎麼都逃不掉。

黃昏的小河,靜靜流着,水面上漂着的黃葉越來越多,五朵偷空就溜到小河邊等待,等夜幕降臨,才鬱郁離去。綠錦的草墊染成了黃,在晚秋的冷風裏蕭瑟,五朵終於感受到,什麼是望眼欲穿的落寞,忽而明白了李清照的”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從遇見男子的那一刻,已經過去六十三天了,他好像從沒有來過,好像只在自己夢裏路過,我不是原來的那個五朵了?我變成情痴了嗎?五朵問着自己,沒入枯黃的草墊裏祈禱着,老天保佑,讓我能再見到他,哪怕,只遠遠看看他,小河,你怎麼不理我了;柳枝,你怎麼也默不做聲了?

入冬了,窗外的風呼呼颳着,空氣裏陰冷潮濕,小屋裏一片沉寂。幾年前,五朵一家八口擠在一起,熱熱鬧鬧,嬉笑怒罵,其樂融融,平日裏缺吃少穿,忍飢挨餓,有父母姊妹的撫慰,日子也美滋滋的。而現在,家裏只剩父母、五朵和弟弟,大姐和二姐出嫁了。三年前,三姐和四姐積極響應“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教導,跟一幫子同學好友摩拳擦掌,熱血沸騰,高喊着”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天不怕地不怕”“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捨我其誰”的豪言壯語,帶着大紅花,光榮地坐上西北去的列車,投身到火熱的新疆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去改造農村改造世界去了。

三年過去了,也沒見三姐四姐回來過,五朵想起姐姐們在家時的情景,姐姐們喜歡逗她和弟弟,逗惱了,吵鬧一通,逗急了,打罵一通。等惱過去了,還是親親蜜蜜。如果姐姐們在家,她就可以把心中的祕密説給她們聽,三姐四姐有喜歡的人嗎?她們也像我一樣暗戀一個男子到如此嗎?我現在這樣的喜歡是不是就是愛情呢?我將來還會遇見這男子嗎?我會和他結婚嗎?無數個問題在腦海中盤旋,沒有一個能找到答案。一想到結婚,五朵的心猛然咚咚咚緊跳了一陣子,感覺到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燙。記起了三年前,三姐四姐剛剛離開家的那個晚上,半夜裏,五朵聽見爸爸媽媽低沉的呻吟聲,她趴在門縫裏,藉着微弱的光亮,看見平日裏温文爾雅的爸爸,像變了一個人,赤身裸體,瘋狂地壓在媽媽身上,她驚悸地看呆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經常縈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甚至有些痛恨爸爸,平日裏道貌岸然,原來是個偽君子,怎麼能如此無恥下流!可是,媽媽根本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對爸爸仍然一如既往地好,甚至很寵愛爸爸。她就氣急敗壞地瞪着媽媽,怎麼也搞不明白,為什麼媽媽受完欺負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三年後,當五朵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她好像明白了,那種如膠似漆的身體融合,這是不是就是愛情?

晚上,偷偷聽見父母沉重的歎息,不知為什麼,父母有什麼事情從來不説,她和弟弟都想姐姐了,剛放暑假時,爸爸説他要去新疆一趟,五朵馬上意識到,爸爸是去新疆看望姐姐。她懇求爸爸帶她一起去,爸爸斷然拒絕,説小孩子不要瞎胡跑,老老實實呆家裏,外面太亂。一個月後,爸爸從新疆回來了,臉黑乎乎的,額頭上的皺紋更加密密匝匝,眼睛腫着裏面佈滿了血絲。五朵差點沒認出爸爸,她瞪大眼睛看爸爸,媽媽和弟弟聞迅跑出來,看見爸爸,也都愣住了。還沒有説一句話,媽媽的眼淚竟不自主嘩嘩地往外流着。爸爸抬起頭看着媽媽説“老四沒事了,不哭了。”接着,爸爸從兜裏摸出兩塊奶糖,分給五朵和弟弟一人一塊,説這是三姐在朋友結婚時,留下的奶糖,放好幾個月了,不捨地吃,想寄給家人吃,正好爸爸去,就帶回來了,爸爸還從兜裏掏出五毛錢,説這是四姐存的錢,讓爸爸買些布,給媽媽做套衣服,爸爸説着説着哭了,媽媽剛剛還哽咽着哭,一聽爸爸的話,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弟弟接過奶糖,高興地眉開眼笑,跑走了。五朵捧着那塊軟的好似要融化的奶糖,如鯁在喉,強忍着淚水,回卧室了。呆呆地坐在牀邊,想着三姐四姐,想着她們的音容笑貌,淚水竟不自主又流下來。仔仔細細地用手摸挲着那塊奶糖,反反覆覆地看,外包裝是黃色的牛皮紙,被揉挲地軟踏龜裂,上面綠的紅的字已經模糊不清,恍惚能看見“國營紅星糖果廠”“花生牌”等字樣。五朵看了好久,不捨得吃,她好像感覺到奶糖上還帶着三姐的體温和笑容,好像姐姐就在她身邊一樣。她決定好好保留着它,一直等着三姐四姐回來再吃。五朵小心翼翼地把糖果裝進上衣口袋,摸了摸兜,心裏才平靜下來。

後半夜,一隻蚊子在耳邊不停嗡嗡,五朵醒了。她聽見隔壁卧室爸爸媽媽還在嘀嘀咕咕説話。

“”當初不該讓孩子們去,荒草野地,吃苦下力,她們哪裏能受得了”媽媽抽抽噎噎地哭着。

“難過也沒用啊,當初你能攔住嗎?我們不讓她去,那就是社會主義的絆腳石,阻礙實現共產主義,這些罪名,能承擔起?孩子們一翻臉,這個家分倆幫派,五朵和榮強怎麼辦?讓老三老四吃吃苦受受罪,她們就明白了。”

”咱老三姑娘,我還有些放心,她身體強壯,吃些苦倒是不要緊,你説咱老四那小身板,怎麼能受得了?”媽媽哭的更傷心了。

“好歹老四沒事兒了,多虧了當地的一名赤腳醫生,用一個偏方治住了她的病,要不然真沒命了。”爸爸歎口氣。

“想想孩子們在外面吃苦受罪,我的心跟刀剜了一樣,老三最能吃苦,要是她哭着説快逼瘋了,那一定是太苦太累了,孩子挺不住了!”媽媽哭的聲音更大了。

“別哭了,半夜三更的,讓外人聽見不好。孩子們鍛鍊鍛鍊也不是壞事,條件是太差,太艱苦,人家當地人不也是人,人家能過,她們也能過。不哭了,睡吧。”

媽媽的抽噎聲漸漸小了,傳來一聲爸爸重重的歎息,屋子裏開始靜了下來。五朵翻來翻去睡不着,想起三姐給的那塊奶糖,她起身下牀,從兜裏摸出來軟軟的奶糖,放在鼻子下,閉上眼睛,狠狠地聞着,一股甜甜的奶味,她的手指幾乎忍不住要去剝開,又停下,把糖放在胸前,用手捂着,好像三姐就在她身邊,笑盈盈看着她,跟她説話。五朵猶豫着,重新把奶糖放回了衣兜裏。

白天,在父母的卧室翻東西時,在牀底下的櫃子最下面,看見爸爸的日記本,第一頁上寫着”吃不飽穿不暖都能挺過來,唯有精神折磨的痛,不敢在朗朗白日裏説出來,正義被摧殘後變成罪惡邪惡,邪惡被化粧後變得道貌岸然。這世界,死一樣的沉默冷酷!”五朵知道,爸爸平日裏什麼都不説,要麼偷偷跟媽媽半夜説,要麼就是寫出來,放一個隱蔽的地方。

晚上,一家人窩在狹窄的卧室裏發呆。

“我看你最近變了,以前偶爾會鬱鬱寡歡,現在看似經常愁悶發呆,怎麼回事?”父親問五朵。“嗯,嗯,沒事。”“五朵支支吾吾,”外面太亂,不要來回亂跑了。老老實實待家裏。”母親憂心忡忡地看着五朵和弟弟。五朵想,我哪裏敢把心中的愁悶説出來!大人世界血光劍影,苟且偷生的愁苦,都寫在爸爸的日記本里,可是我,要怎麼辦?被一個莫須有的人控制了該怎麼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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