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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説連載 :天堂之約之三

長篇小説連載 :天堂之約之三

雨斜斜地抽在人的臉上。間或亮起的閃電在瞬間裏照出一片洶湧翻騰的天地。黑暗裏,張糧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人打着手電筒一步步走過來。張糧喊叫不出聲音,他的脖子被人緊緊地卡着。那人試圖要把他拖進大樓的牆角處,但張糧拼命掙扎着不讓他拖走。

長篇小説連載 :天堂之約之三

前面手電筒的光亮在嘩嘩的下雨聲裏越來越近了,那人在驚慌中鬆了張糧閃進了黑暗裏。前面的人很快走過來。手電筒慘亮地照在了張糧的臉上,他們是兩個人,穿着雨衣。

“是個小孩。小孩,你在這裏幹什麼?”

張糧被驚嚇得大張着嘴卻説不出話。

“看來我們嚇着這孩子了。別怕,我們是警察。我問你,你見沒見到有什麼人從這裏走過去?”

張糧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胳膊向着一個方向指了指。但是,他指的方向卻於剛才卡他脖子那人跑去的方向相反。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他是被嚇懵了吧。

“你説你見到人了,他從這裏向那裏跑了嗎?”

一個警察這樣問他。

張糧點點頭——他説不出話來。

“回家去吧,你沒看見下雨嗎?”

警察説完就向着張糧指出的方向走了。

雨依然嘩嘩響着。張糧渾身都被澆透了。他在黑暗裏聽着那兩個警察“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恐懼隨之爬上心頭。他已從剛才的驚悸裏漸漸回過神來,準備馬上離開這裏回到家裏去。

但是,他在嘩嘩的水聲裏,聽見了一個低低的呼叫聲:

“小——孩——!小——孩——!”

他轉過臉看時什麼也看不見——大樓的練功房的窗子已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得漆黑一團了。那個人還在叫他:

“小——孩——”

他從漆黑的雨幕裏慢慢走出來了,(剛才,他並沒有走遠,就在張糧的不遠處的白楊樹下面藏着。)

他説:“小孩,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是一種奇怪的讓人難以想象的情景:在深深的水泥洞裏,張糧和那個奇怪的人點着了篝火烘烤被雨水打濕了的衣服。這是戰備用的防空洞。沒有人會來這裏,這是一處曾經被人高度重視而今天又被人們忘卻的地方。它在距地面近三十米的深處裏。倘若有誰會想起這個地方,那麼這裏只會給人以神祕的猜想。

篝火瀰漫着桔色的光芒,防空洞灰色的牆壁伴隨着火焰的搖動變幻着奇怪的圖案。有老鼠在深處吱吱叫着。這樣的情景和那樣的一個奇怪的人使張糧感覺到了一種神祕和好奇。儘管他是被這個人挾持到這裏的。但是,當他點着篝火時,他看清了他的臉,而這一張奇怪的臉上像刺蝟一樣長滿了鬍子,頭髮也亂刺着。他魁悟的身子像一棵高大的橡樹。

張糧突然想起了雨果的小説《悲慘世界》,他想起了冉阿讓。是的,他在那一時間裏強烈地覺得眼前的這個奇怪的人就是雨果的小説《悲慘世界》裏的冉阿讓!

“你是個好孩子。”

他這樣對張糧説。他的普通話標準極了。他的眼睛透射出一種針一樣的光焰從他的雜草一樣的長頭髮和混亂的鬍子裏穿出來,像電光。

張糧把他當成了冉阿讓,所以,他不害怕他。他盯住他聽他還要説什麼。

他説:“我不是壞人,我沒一絲一毫想害你的打算。但是,我需要幫助……”

篝火燒裂了劈柴,發出輕微的暴裂聲。柔軟橙色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使他的電光一樣的眼睛總會在瞬間裏閃出亮光。他的這樣的一雙眼睛深藏在他的雜亂濃密的鬍鬚和頭髮裏,使他的神色除去神祕以外還充滿着智慧和堅定執着。

他微笑起來,説:“可你……你這孩子,你稚嫩的肩膀能挑起這樣沉重的擔子嘛……”

張糧瞪大了眼睛看着這個奇怪的人,他從他的充滿睿智的電一樣的眼睛裏找到了一種依靠,儘管,他還很恐懼,但是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這個奇怪的人不是個壞人。甚至,張糧已經感覺到了眼前的這個高大魁梧的大鬍子男人是一位智者,或者説,張糧真的把他當成了冉阿讓了。

因此,張糧幾乎是顫抖着嗓子問他道:“你是誰?”

他捋了一把他的大鬍子,説:“我叫江杉——杉樹的杉。你認得那個字嗎?

張糧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説:“是的,這個字我會寫。”

江杉笑起來,露出了他的整齊的牙齒。他説:“我看出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張糧向後退了一步,説:“謝謝你的誇獎。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抓我來這裏——你的確是抓我來這裏的,不是嗎?”

江杉點點頭,説:“我的方式也許嚇着你了,我向你道歉。但是我沒有辦法了。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把你請到這裏,因為,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讓我幫你什麼?”

“呵,你不要急。我先問你,明天晚上你還敢來我這裏嗎?”

“我……我可能不來了。”

“那好吧,我不勉強你。不過我明天晚上是一定還在這裏等你的。不管出現什麼樣的局面,我都會等你的。因為我沒有時間了。”

他説完,就送張糧出了防空洞。

這是一件發生在地下三十米深的防空洞裏的事情,是一件祕密的事情。這就像是是張糧和劉紅霞偷着在教室的後排親嘴一樣,是一件只有兩個人知道的事情。從現在起,這兩件事情就構成了張糧今後人生的開端。

那一年張糧最大也就是十七歲吧,而對於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子來説,這兩件事情都是很要命的事情,要知道這兩件事情一件是親嘴,而另一件事情的結果現在還沒有揭曉,然而這一件事情在它還沒有揭曉之前就已經顯露出了它的神祕和驚險,並且其神祕和驚險的程度已經足夠張糧受用的了。

親嘴的過程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共同完成的。這個過程中,張糧是被動的,而在劉紅霞的印象裏,張糧親嘴時的笨拙足可以讓她發笑一輩子的。顯然,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和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做比較,男孩子依然是個男孩子,而女孩子就有可能是一個女人了。

這是本質的區別。事實上是,張糧把親嘴當成了一種儀式,他要親的那個女孩子也必須是劉紅霞。而對於劉紅霞來説,她卻完全是為了和一個男孩子親一次嘴。而這個男孩子不一定就是張糧。

由此也就不難理解張糧為什麼在親完劉紅霞後會覺得劉紅霞的身上有槐花的香味了。那是因為他把親嘴當成了一件神聖的事情來做的。那是在春天開滿槐花的日子裏,在這樣一個純潔的日子裏,他親了劉紅霞,所以,他覺出了愛情的神聖了。

現在,張糧走出了那個神祕的防空洞。當他的腳一踏上堅實的地面的時候,他能夠想到的人當然就是劉紅霞了。就在他將要走出防空洞的時候,那個奇怪的大鬍子江杉還對他説:“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説出今天晚上你遇見的事情。如果你對別人説了,我會被人抓住槍斃的……”

但是,在張糧的眼裏,他顯然把劉紅霞當做聖女了。這不奇怪,對於一個陷進愛情沼澤的少年來説,他所愛的人也一定就是最聖潔的人了。

所以,第二天上學時,張糧約好了劉紅霞放學後在槐樹林裏見面,他對她説:“我要告訴你一個祕密!”

劉紅霞如約而至。她來到槐樹林時,槐樹林還瀰漫着昨夜大雨的潮氣。但是今天是一個雨過天晴的日子,所以,槐樹林呈現着亮麗的調子。

她穿了一件淺粉色的確涼襯衣,下面是一條黑色長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丁子皮鞋。她的粉色的確涼襯衣在槐樹林疊翠的背景裏顯得格外醒眼,並且也和綠色的槐樹林溶合出相襯的嫵媚的效果。

“你要告訴我什麼事情。”

她的雙眼皮大眼睛彌散出的光亮有點散,看上去好像是在斜着眼睛看張糧。她微笑着略帶羞澀的問他,腮上很明晰地陷進去兩朵笑靨,透出淺淺的腮紅。

張糧説:“你沒有對別人説你來這裏吧?”

劉紅霞更燦爛地笑起來,説:“你真是的……我……怎麼會告訴別人呢?”

張糧向左看了一眼,然後又向右看了一眼,再然後向劉紅霞靠過去。劉紅霞的臉已經紅的真像一片紅霞了。她的眼球也開始向上翻了,她只要和男孩子親嘴都會這樣向上翻眼球的。

但是,她聽張糧説到:“我昨天晚上遇見了一件怪事……”

劉紅霞的眼睛越睜越大,嘴也越張越大了。最後她問張糧到:“是真的嗎,不會是你編的故事吧?”

張糧説:“我向毛主席保證我説得都是真的。”

但是劉紅霞證實了張糧説的是真的事情而不是編的故事後,她就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了。她很失望地歎口氣,用白色的丁子皮鞋的鞋尖在槐樹林的草泥地上劃了一下,説:“你叫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要告訴我這件事情嗎?”

張糧説:“是的,我覺着這件事情太不一般了。”

劉紅霞説:“我還以為有別的事情吶,原來是這樣一件事情。”

張糧説:“是的,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情。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很驚險很不一般嗎?”

劉紅霞有點不耐煩了,她悄悄翻了一眼張糧。但是張糧卻沒有看見。他依然為自己昨天晚上遇見的事情而興奮着。他在這亮麗的槐樹林子裏面對着他的漂亮的女同學,並且這個女同學還和他親過一次嘴。在這樣一個地方和這樣的一個女同學在一起,就越顯得昨天晚上他遇見了那樣的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的價值了。

所以他依然很興奮地説:“我們在深深的防空洞裏面燒着篝火,篝火瀰漫着桔色的光輝照耀着冰冷的水泥牆壁。我的前面站着一個奇怪的並且是神祕的人,他長着大鬍子,有一對像閃電一樣的眼睛。他高大的身體看着像一棵粗笨的橡樹。劉紅霞你知道嗎,那一時刻我想起了什麼?你説説,在這個時候,在篝火飄舞的一個深深的洞裏面,面前站着這樣一個奇怪的人,我能想起什麼呢?”

説實在的,張糧此刻的表情真是傻極了。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尤其是在一個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充其量也就是個弱智。所以,他此刻的眼睛像一座沒有一點點漣漪的湖水,那種一眼可以見到底的清澈,説明他的心裏面是沒有一點雜念的。

而他的這種沒有一點點雜念的弱智表現,在此刻,在這雨過天晴的槐樹林子裏,是一種很可愛的樣子。而他的這種很可愛的樣子也促使劉紅霞決定了要和這個可愛的大男孩呆下去了。

也許,劉紅霞所以要和他親嘴,也正是因了他的這種可愛吧。正因為如此,劉紅霞的雙眼皮大眼睛在這個時候已經變得散漫不定了。

張糧依然興奮地説着:“我告訴你我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了雨果的小説《悲慘世界》,想起了冉阿讓……”

劉紅霞沒有看過《悲慘世界》,所以她也不知道誰是冉阿讓。説實在的,她對這些不感興趣。並且她也不知道張糧説出的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的話,她會馬上離開張糧的。顯然,她現在企望她眼前站着的這個傻小子能夠變得明白點,起碼知道她來到這裏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你看過的書真多。”

她有點掃興地説。也許,她在試圖改變張糧,或者轉移他的談話興趣吧。總之,她不想再聽張糧説什麼“冉阿讓”了。

於是她接着説到:“你除了看小説和瞎想以外,還能想起什麼?”

她説着,就用她的雙眼皮大眼睛看張糧。她的這種眼神張糧是見過的。張糧幾乎沒有多想就想到了那天她和劉紅霞在教室的後排親嘴的事情了。有的事情是不用教的。況且,張糧已經親過一次劉紅霞,所以,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劉紅霞像石榴一樣燦爛地笑起來。但是,她卻轉過了臉,笑眯眯地看別的地方。實際上,劉紅霞非常自信,如果她不想再聽什麼冉阿讓了,她就可以不再聽了。她現在唯一感興趣的是覺着這個叫張糧的傻小子傻得真可愛。按説,他們在這樣一個地方約會,他完全可以像別的男孩子一樣儘量顯得流裏流氣油嘴滑舌的。可是他卻只知道什麼冉阿讓。而這個冉阿讓是誰劉紅霞一點也不知道。劉紅霞只知道,全班四十多個男孩子,只有這個叫張糧的才知道什麼冉阿讓的。

劉紅霞突然轉過身抱住張糧的腦袋,説:“你的這個小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麼呀……”

她親了一下他,然後放開他,像一隻小獸似的跑出了槐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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