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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羊，一隻將要用來獻祭的羊，被強行牽入一個圈子裏，一個由死者親屬圍成的圈子;羊不知就裏，神色已經慌亂，但卻竭力保持了平靜，也保持着温順。

有人唸唸有詞，指揮若定，於是便有人準備奉香，有人忙着奠酒，有人點燃黃表......圈子裏亂作一團。羊越發的慌亂，在原地又是糞，又是尿，因那恐懼越來越重。它從人縫裏窺探，想要尋找一條出路，可圈子困的很緊。

有人開始給羊澆水，頭上，耳朵裏，脊背上......羊不知道這些人，不知道這是要怎樣處置它，於是，便不再安靜，也不再温順，從圈子稀鬆處，突了幾次，卻都被一雙手擋了回來。

這時候人們忽而卻有了安靜，像在等待着什麼昭示一樣。羊感覺到，圈子內外的人都將目光集中了自己，等待着什麼的發生。它已經慌亂，無暇考慮別的，逃離是唯一的念頭。

濕滑的地面讓它難以站穩，羊想努力的一衝或者一跳，跨出這可怕的圈子，可總有一雙有力的手，會及時的抓着它的頭、它的角，或是它發抖的腿。羊有些喪氣和絕望，渾身無力，快速的巡視了一圈，不!是哀求，向這個圈子發出哀求，也向這個圈子裏的每個人，甚至用嘴和舌頭卑微的觸碰那擋在前面的每一雙手，卻並未得到它希望的迴應，因為人們的眼睛裏除了漠然，便是看客的期待眼神。

羊感覺到冷，從脊背一直到腳底的冰冷。它有些瑟瑟發抖;於是，它本能的將四蹄撐開，努力的一抖，想要抖落渾身的冰冷和心頭的恐懼，就在這一刻，羊看見人們的眼球似乎又都大了一倍的集中於自己，接着有人近似興奮的呼喊，幾乎就是同時，期待的人們像看見了救贖和赦免一般的呼號和叩拜。

從那些盈滿淚水的眼中，羊以為看到了那屬於自己的赦免;羊自以為明白了這些哀哀的人們的願望：一個簡單的、表演一樣的、羊的抖動，於是，心裏便舒鬆了許多。

可這只是一瞬間的輕鬆，有人給羊套上了繩索，牽到屠宰場，它看到同伴被掛在支架上的屍首時，羊再也不能輕鬆，再也不能安靜，再也不能温順，羊似乎明白了一切，它重新瘋狂的去突、拼命的去跳;去掙脱那套在脖子上的，牢固的繩索。後來，它真的感到冷，一種浸透血液的冷。

本文作者： 白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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