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大學聯考生的建議：美麗的疼痛

前些年想寫本書，書名叫《我印象深刻的100個寶貝學生》，算起來應該已經寫了十個，第十一位的主人公並不是我班上的學生，只是某種機緣巧合跟我認識了。他是我任教年級的下一屆星光班班長，星光班顧名思義應該是俊採星馳星光閃耀，班長自然學習一定是很出色。但是他給我的印象最深的卻不是他的學習，而是他三年的高中時光在我辦公室哭泣的那幾回。

因為他不是我班上學生，所以我跟他交流的時間並不多，基本上都只是他在有困惑的時候就來辦公室找我。短短的三年裏，他就來我的辦公室裏“哭”了三回。

第一次是他短暫幸福的高一順利過去後，高二學業水平測試(就是常説的小大學聯考)結果出來的時候。小大學聯考規則是考四門必選，每門必須過90分，這才能拿到一個A等次，每拿到一個A等級大學聯考加1分，拿到4個A則可以加5分。學業水平測試結果出來，全年級有兩百多個拿到4A加5分的同學，而他偏偏只有3個，雖然僅僅只是2分之差，但是對於他而言，毫無疑問會自己覺得是一種失敗。所以他奔到我辦公室，我們相對而坐，聽他慢慢説完這一切，然後安慰安慰他。既沒有説什麼“艱難困苦，玉汝於成”，也沒有跟他文藝的感受台灣作家劉墉説的什麼“成長是一種美 麗的疼痛”。也沒重温魯迅先生讚揚的“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甚至都沒提課本上遇到挫折和悲傷本能想起的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就那樣看着他自己“哭”。説是哭一點都沒有誇張，有些人哭天搶地，有些人嚎啕大哭，涕淚橫豎的流，有的人則是低聲啜泣，有的人則是像他，眼角和眉毛皺到一起，一滴淚水都不會流下來，但是你能從他的眼眶看到那種杯水滿溢將滴欲滴的晶瑩，那一刻你一定能感覺到他的內心在滂沱。

暑假的時候，我跟他説好好把語文整理下，畢竟對於理科學霸，絕不能在文科科目上拖後腿。其時他正在搗鼓某個自然學科的競賽，他信心十足企望能夠在競賽中有所斬獲來獲得一點大學聯考的便利，就沒有像劉知義一樣，果斷的選擇去補自己的短板。以他的基本功，我自然是相信的，所以也只是為他祝福。可是剛步入高三的最後一次競賽結束後，他又坐到了我辦公室，這一次他眉間的陰雲更加濃郁了。沒開口，看着他耷拉的神色，我就知道他競賽鎩羽而歸。

在這個從暑假已經開始鋪天蓋地複習的教育現狀下，我其實很為他擔憂，畢竟從3月的小大學聯考到9月份的競賽出來，連續兩次打擊對他剛邁入高三的心理狀態一定會是他內心最沉重的負擔。

我好不容易安慰好他，結果不到兩個月，他又來了。

前幾年一些高校組建了一些自主招生的聯盟，比如以北大為首的號稱“北約”，以清華為首的號稱“華約”，還有什麼“卓越聯盟”之類的高校組織一些考試，考過後會給不同的考生以不同的優惠，比如一本線，或者線下5到20分左右的優惠等等。考完以後，年級裏有將近上百同學得到不同程度的優惠，而這場自招的考試並沒有給他帶來好運。

更讓人覺得崩潰的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打擊接踵而來：本來北大給了我們學校一個校長實名推薦的名額，只要大學聯考過一本線即可，結果偏巧頭一年我教的那一屆給了某個女生，而那個女生大學聯考考的太糟糕，北大不知道是不是一氣之下，第二年就把這個名額取消了，而他本來綜合排名在年級前列，應該是有足夠的希望和競爭力去拿到這個推薦名額。就像你在快要夠到一根救命稻草，突然被風颳走，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的那種無助。

他還有個温柔可人的女朋友，兩個人恩愛纏綿，偏偏不巧的是準泰山大人剛好調到我們學校，變成了他的老師，做父母的大部分都很難接受自己女兒在高中關鍵時期去分心到感情上，自然頗有些壓力，而這壓力和整個高二高三一連串的打擊全都壓到他的身上。

一路順風順水的人，其實是很難體會出那種一而再再而三失敗的感受，除非你有類似的經歷。李嘉誠説，世界上最浪費時間的事就是給年輕人講經驗，講一萬句其實不如自己摔一跤，眼淚教你做人，後悔幫你成長，疼痛才是最好的老師，人生該走的彎路，其實一米都少不了。這一點其實很多老師並不是很明白，就像有時候朋友悲傷，他傾訴的只是需要一個肩膀，説一句都嫌多，只是風雨之中你可以站在他身邊。尤其是年輕的孩子，你再心疼，你也無法替代他必經的那些風雨。

大學聯考成績出來前，我一直很為他擔心，因為我不能想象大學聯考如果再失敗，他未來會不會崩潰。最後結果出來，雖然不算多出色，但至少能保證他可以去南大，我為他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下來。我沒有跟他説太多，但是以我的人生經驗，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能夠在青春年少的時候，在高二到高三一年的時間裏，連續被這樣的挫折去蹂躪，卻依然能夠在這樣的痛苦中隱忍走過大學聯考，並且證明自己，涅槃重生，這樣的他，在未來的路上有再大的風雨，他也一定可以乘風破浪，直掛揚帆。而且讓人欣慰的是，温柔可人的女朋友一直跟他風雨同舟，最後也去了華中科技大，我想也許這是他沒有倒下的最本質的原因。(某丫頭別扔石頭)

其實，年輕的時候遇到挫折不可怕，強者和弱者的唯一區別就在於，不管命運如何羞辱我，你是誓不低頭還是選擇屈服。一旦你屈服了一次，你基本上就徹底Game over。你所要做的就簡單一句：挺住意味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