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美文欣賞：樓梯下的守候

不同的人，能從美文中得到不同的啟發。這篇《樓梯下的守候》文章，也許能給你帶來一個新的世界。

那段長樓梯空無一人，我耐心地等着。天已濛濛放亮，應該出來了。

不一會兒，樓梯的頂端有了一個紅色的人影。我看不太清，但我知道是她，即便另一隻眼也瞎了，我也知道是她。

她站在高處往我這裏看了看，一階一階地走下來，到我身邊停下：“瞎子，又在這裏等着了。”

我沒有迴應她，把腦袋趴在前腿上，裝作不搭理的樣子，時不時用那隻沒瞎的黑眼珠翻上去瞅她一眼，又立刻轉回來看向別處。她見我這樣，笑了笑，徑直朝前走去。

她不知道，我以前並不這樣。那時我見人就衝上去搖頭擺尾，用舌頭舔他們裸露的皮膚，表達對他們的喜愛和熱情。

但如今……

哎……想這些做什麼呢，過去再好也不屬於我了。晃晃腦袋，我站起來，把身上的黃毛抖了抖。雖然它們都結塊粘在一起，抖也抖不散，但我還是喜歡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有些精神。

她已走出了一段距離，我轉過身，慢慢踱着步，跟在她身後，走向那段長長的公路，去江邊散步。

如今的我，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她的喜愛。雖然她對我沒有惡意，但我不敢靠近。因為有些時候，人類總會做些讓我害怕，傷害我的舉動，我想不明白是為了什麼，只能夾着尾巴，離他們遠一點。

以前的我機靈、好動，被主人抱到了一間大房子裏。他喜歡同我玩鬧，食物也是我喜歡的味道。在那間房子裏我可以隨意地跑來跑去，跳上牀，用舌頭舔他的臉，吃他的襪子，咬他的鞋。

可他不喜歡我啃鞋，還要搶下我咬在嘴裏的襪子。雖然他討厭我這樣，但也只是衝我大喊大叫兩聲，在我的腦袋上使勁地拍上幾下就完事了。我想，他不是真的責怪我，他知道，正是因為鞋襪上有他的氣味我才那樣做的——我喜歡他的味道。

但這個味道，如今怎麼也找不到了。

每當天要黑下來的時候，他回到家，就會把我放出去瘋玩一會兒。有時他同我一起，有時就我自己。不管是我們倆，還是我自己，口哨聲是我回家的信號。只要一聽見他的口哨聲，我就朝家的方向跑去。

那一個夜晚，我的口哨聲也消失了。

路口遇到的那個男孩兒喜歡我，跟我玩了一會兒，抱着我上了一輛車。當時我好奇極了，車外一晃而過的五顏六色讓我怎麼也看不夠，趴在男孩兒懷裏動也不動地盯着窗外。

男孩抱我跳下車時，我才發現不是那條經常跑過的街道。我從男孩懷裏跳下，在公路上跑了起來——我想找到一點主人的味道，找到回家的路。可是，一切都隱藏了起來。我順着公路一直走，一直走，總也找不到熟悉的味道。

我無家可歸了，同路邊的野狗為了一塊發臭的骨頭打架，野貓見了我，也要揮起爪子向我示威地嘶叫。而那幾個男孩，卻差點讓我丟了命。

他們圍住我，用棍子朝我身上敲打，我轉了幾圈也跑不出去。情急之下，跳起來咬住那根還沒落下的棍子，咧着嘴低吼着同男孩撕扯。是眼睛突然傳來的一陣劇痛，讓我哀叫着鬆了口，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疼痛讓我只能趴着，沒有力氣站起身來。我不知道是如何熬過去的，只知道有條狗總來舔我的眼睛，讓我感覺舒服一些。但這隻眼睛，卻再也睜不開了，我也不再奔跑，不再靠近人類。

失去一隻眼睛，找尋食物更加困難，肚子總是癟癟的，鼓不起來。而每天下午，我總會見他拎着一袋裝着骨頭，還有一些不知什麼東西的食物，向公路對面的圍牆後走去。每當這時，我就再也邁不開腿了。

那圍牆後，我偷偷地去看過，有一條黑狗守在一間小房子旁，四周都是些綠色的低矮植物，聽人類叫它們“菜”。

食物是給黑狗的。碗裏堆得滿滿的，黑狗吃不完。我總是等黑狗不吃了，就去把剩下的吃掉。黑狗也不介意，總在一旁看我吃。

他應該知道我去吃了黑狗的食物，因為沒過多久，他從那段長樓梯上下來，路過我時，就會衝我説：“來，瞎子，過來吃飯。”

我踱着步，慢慢跟在她身後，已經往回走，到了圍牆下。她轉到圍牆後，摘了一些菜，朝對面的樓房走去。我低着頭，不再跟上，裝做毫不在意的樣子走開。

每天天黑前，我又守着那段長樓梯。因為他和她會一同從樓梯上下來，一起去江邊散步，也一起叫我瞎子。

到了圍牆對面，他吹起口哨，只是，這個口哨不是我的。沒多久，那條黑狗就哼哧哼哧地跑了出來，在他們身邊左蹦右跳，搖着尾巴同他們一起朝前走去。

看看他們，我低下頭，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作者：又耳

公眾號：又耳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