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生活的美文:我童年的古城

編者按：每個人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童年生活。《我童年的古城》這篇文章讓我們瞭解了作者的記憶中的古城，也讓我們看到了作者的童年時光。

暮色四合,走進修葺一新的紅磚、白牆、木質的窗稜，霓虹斑斕的古城，我彷彿進入熟悉而陌生的夢境。這是我的古城嗎?確乎是我的古城，又不是我的古城。

記憶中的古城有它自己的鐘擺。

天矇矇亮，叫醒古城的是水車的聲音。

那時古城人家，是沒有自來水的。我家住在廈門路，隔一條街就到九龍江邊，取水比城中的人家方便。但也是力氣活，於是就有了賣水的這麼一種職業。每天清晨水車“軲轆軲轆”壓着街面的響聲，水花潑濺清脆的“噼啪”聲，板車上木桶撞擊發出沉悶的“哐當”聲叫醒夢中的主婦們。於是開門的“吱呀”聲，還有叫買水吆喝的，燒火做飯的、淘米洗菜的，叮叮噹噹地奏響了古城的晨曲。

除了水車，每個角落的井邊也按點的甦醒。井水，冬暖夏涼，用起來非常舒適。有井水處便有人家。一口井往往維繫着幾户甚至周邊幾十户人家的洗洗涮涮，井邊就是一個新聞廣播站：誰家的姑娘長大了，誰家的公婆吵架了，誰家的孩子怎麼了，東家長西家短，隨着稀里嘩啦的流水廣而告之，勝過新聞發佈會。同樣的，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解決不了的難題也可以在井邊找到答案。

記得有一次，發小得了腮腺炎，臉腫的跟豬頭似的，把他爸媽急死了，後來他奶奶在井邊淘米洗菜的時候，聽人家説，井底的淤泥可以治，想辦法從井底挖了一坨泥，沒幾天果真好了。

午後的街巷是流動的美食。夏天，有挎着一桶桶裝着冰棒的保温瓶的小販，還有挑着擔賣QQ串的，豆花的。冬天，這些小販們的手臂上，有挎着一桶熱氣騰騰的熟地瓜或者熟芋頭沿街叫賣“番薯燒(閩南語huanjixiou)、芋頭燒(閩南語woaxiou)”的，還有的挑着擔子叫賣蓮子圓的。那時，最讓我垂涎三尺的是一種叫做“虎咬豬”的小吃。挑擔的是位老爺爺，每次他在街頭巷尾找個地方安下擔子後，他總是坐在食擔的後面，不時，拿着鏟子翻翻平底鍋上“茲茲”作響的暗紅色冒着甜味的長方形的糯粿，那裏面夾着餈粑胚、花生、芝麻、白糖粉。那時是最美味最昂貴的零食，我每每是站在擔前，拿着“番薯燒”羨慕地看着其他人買“虎咬豬”，饞極了就着甜香的味道，咬一口手中的“番薯燒”。心裏暗暗發誓，等我有錢了也要買一塊，不，買一簸箕吃個夠。可惜，等我有錢了，街頭再也找不到那散發甜蜜的味道的“虎咬豬”了，至今這個我沒有吃上。那有着奇怪名字的小吃依然飄香在我的記憶裏，因為遺憾更為香甜。

沿街吆喝的還有“磨菜刀，磨剪刀”。大概每隔十天半個月，街頭巷尾經常會傳來“磨菜刀，磨剪刀”悠長的叫聲，總會有鄰家的大媽或大嬸拿着刀具應聲而出。遊走在街市上的磨刀師傅肩上永遠扛着一條板凳，一頭固定兩塊磨刀石，一塊用於粗磨，一塊用於細磨，凳腿上還綁着個水鐵罐。凳子的另一頭則安着手搖砂輪，師傅接過那些長了刃就是用鈍了的刀具，一會兒在板凳那頭，“沙沙沙”的在磨刀石來回磨，一會兒搖動砂輪“刺刺刺”的噴着火星，不到一袋煙的功夫，手邊鏽跡斑斑，刀刃厚鈍的菜刀或者剪子就錚亮如新。我曾經很羨慕這神奇的手藝，有一次，一位嬸嬸問我，長大了做什麼?我不加思索就答到“磨菜刀，磨剪子”。大夥都樂彎了腰。

夏夜的街巷是孩子們的天堂。玩捉迷藏的、玩“撞拐”的、滾鐵環的等等，而我最喜歡和姐姐們去捉蟑螂。打着手電筒，一手拿着一個小瓶子，搬開陰溝的大磚頭，那些小強在我們的驚叫下一隻只被拍死，然後捏着它的觸鬚放進瓶子裏，那時的一盒或一瓶子蟑螂或蒼蠅可以到防疫站換東西的，少則幾隻筆，多的可以換牙膏。

每到新年將近，我們小孩最喜歡街頭巷尾裏那個爆米花的叔叔。只要遠遠聽到“彭彭彭”的爆炸聲，就會向大人們討要上一升的米，約上幾個同伴，往爆米花的地方跑去。那邊早已經黑壓壓圍了一羣人，一個黑乎乎的大肚子的密封圓鍋安在直躥火苗的火爐上，隨着大叔手的搖動不停的打滾。等到大叔看了看手柄上的儀表，喊了一聲“好了，退後!要響了!”圍觀的人羣立馬往後退幾步，膽小的如我就會用手捂住耳朵，“砰!”的一聲巨響後，又白又軟的爆米花彌散着香氣和着升騰的白煙一道從黑圓的鍋體中噴射出來。空氣中彌散這爆米花誘人的香氣。

過年那幾天，從七年級到初五，都有各式的踩街遊行的慶祝節目，有舞獅的，有跳大鼓涼傘的，最有趣的就是踩高蹺，穿得花枝招展的各式傳統服裝的人踩着高一兩米的木板在街上行走，厲害的還會做出各種危險的動作。

一晃數十年過去了，這延安南路還是延安南路，這天益壽的藥店還在，但我的廈門路、我的文川裏，不在了，淡了那“虎咬豬”老爺爺、爆米花叔叔的背影，遠去了“番薯燒(閩南語huanjixiou)、芋頭燒(閩南語woaxiou)”、“磨菜刀，磨剪刀”的吆喝，光影消失流轉，我把記憶刻成鉛字，輕輕的告訴你：這就是我童年的古城，古城的童年。

作者：藍惠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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