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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人的傷感散文:七月的哀思

寫人的傷感散文:七月的哀思

編者按:《七月的哀思》講述了在七月,二姐病逝於故鄉的事情,表達了作者的哀思。

寫人的傷感散文:七月的哀思

公元20xx年七月二十七日12時許,我的二姐病逝於故鄉古奉先蒲城。

“塵世上再也沒有牽掛我的這個姐姐了!”

當我踏着老秦人悲愴而悽婉的哀樂,從二姐的墓地——即西周賈伯王城之北塬踽踽走下時,我清醒而絕望地意識到了這殘酷的事實。

一滴滴老淚滴在黃塵裏,砸開一個個小土窩兒。

二姐叫鳳俠,在我的姐姐中為二。她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嫁到賈曲常家的。

二姐夫是個極精幹的人,義氣,且家道也較為殷實。而那時我們家兄弟姐妹多,母親又常患病,家境的艱難可想而知,因而二姐家沒少幫襯過我們。我結婚時新房的頂棚,是二姐夫從自家葦園裏揀最粗的葦杆親手綁紮的。便是婚蓆,也是二姐夫量好尺寸定做的。那年月,缺吃少穿,連燒的也是艱難之至。有一年年關將至,我大哥家案底卻空蕩蕩地。多虧我二姐家用手扶送來了一車炭,這才解了燃眉之急。我的二哥在賈曲中學教書多年,我也在彼做過兩年多民辦教師,光吃我二姐送的饃,少説也有好幾籠子。“四人幫”翦除,生活依舊艱難。二姐常用一方藍格子手帕裹着幾個夾着肉片的白麪饃,送給年邁體弱的父親。後來,二姐家在賈曲街開了羊肉店子,五天一集,每集都要定時把最優質的羊肉連同湯和燒餅送到五里之遙的孃家。此時我的父親已過世,只剩母親一人。而我的二哥因經商受挫亦蟄居家中。二姐每次送羊肉,必是雙份,二哥也算沾了母親的光。再後來,二哥家接連遭難,母親驚嚇不已,只好移居二姐家,直到彌留之際才回到宜安家中。那一年,秋雨連綿,如泣如訴,確是秋風秋雨愁煞人啊!而母親病勢日篤,倉猝間我自渭南趕到二姐家,親侍牀側。感謝二姐,在孃家遭遇重大變故情勢下,慨然接養了老母,替我兩兄弟分憂行孝。

如此大恩,弟還不曾報答,你卻歿了!

大約陰陽兩界有着心靈感應,就在我二姐自蒲城轉院西安的前一天晚上,我忽然就夢到灞河泛了濫,洪浪濤天,連灞橋也被衝得垮塌一片。隱約中空裏飄來父母親的聲音:“三兒,一定要把你二姐照看好”!卻不見人影兒,驚醒時原是南柯一夢。到了第二天便得知二姐已轉入西安一家大醫院療病的消息。

二姐轉來的當天,我便趕了過去。她雖然移入監護室,但精神尚可,思維也清醒。問及病情,她只説不大想吃飯,渾身乏力,老想睡。出來問陪侍的外甥女娟,説是做過B超,醫生説心臟有一根血管堵塞,怕是要安支架,我的心不由一沉。可過了數日,又説血管並未堵塞,而病情卻日漸複雜。在生命體徵的各項化驗指標中,相繼出現紅色警報。先是呈現出危及生命的高鈣狀態,繼為低鈉、缺鉀、蛋白嚴重流失,再加上積液,腹脹如鼓,而人精神也大不如前。依舊不思飲食,整日嗜睡。醫生疑為瘤,於是便轉科。每日排查,卻無法確診,只好降鈣、升鈉、補鉀、補蛋白,孰料按下葫蘆冒起瓢,終是治表不治本,而腹液20多天抽出10000多毫升,竟然斷不了流,也找不到源!專家會診,都言人命殆危,就是不知病根。詢之於主治大夫,竟大言不慚:“我們是三甲醫院,像這種查不清的病多的是,回去人就畢了,這很正常,沒啥奇怪的”。是現代醫學的尷尬,抑或是這些庸醫的麻木,冷血,無能,以至於良心缺失?

二姐生的希望日漸渺茫,只好又轉回老家醫治,唯有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二姐在西安住院這20多天裏,我幾乎每天都過去:瞭解病情變化,與娟、恆姐弟倆商量醫治的辦法,多方尋求專家教授分析病理,而做的最多的則是為二姐送飯,陪坐。沉痾中的二姐她幾乎完全沒有了食慾。初時送的沙縣補血、補氣類的煨湯還能喂那麼小半碗,有時還能喂小半碗攪團,半個桃子,再後來只能嘗上幾口,便不再吃。我確乎為送飯費盡了心思。這期間送過老蒲城的沫糊辣子,椽頭蒸饃,民樂園飲食超市的魚魚、葱花餅,百福樂的純牛奶、無糖餅乾;而送的最多的則是各種粥。有老魏家的皮蛋粥,黑米粥,薏米粥,還有我親手熬的不放冰糖的八寶粥。可提去的飯,她極少動。因天氣太熱,放不得的,只好倒掉。我無計可施,只能與她對坐。説是對坐,而更多的時候則是她躺着,我坐在對面的牀頭,常常一坐就是三、四個鐘頭,直到晚上八、九點,在她的催促下,才搭車回到育才路我的住所。對坐時,姐由於無氣力,極少説話,有時説不上幾句,又昏昏睡去。我靜靜地注視她日益消瘦的臉龐,眼淚直往肚裏流。我知道,二姐與我想處的日子不會太多了,我要多陪陪她。我天生一張黑臉,不會笑,又不會藏情,有次險被二姐看出破綻,只好佯作歡顏,曲於應對,而背過人時,則悄然抹淚。

人常説“養兒防老”,我以為養女同樣能以防老。我的外甥女娟,數十天守護在她母親身旁,親侍藥食。每日為母親擦洗按摩,端涮便盆,且婉言勸慰,以寬其心。母親不進食,便故作嬌態,直到母親勉強進食為止。外甥恆,亦與娟晝夜輪流守護。母親出現危情,姐弟倆則目不交睫,一同守候在側。恆妻也告假,多次赴省城看護。最是二姐的孫女絮之,自小她婆呵護備至,婆孫一往情篤。此時也協助姑媽為她婆洗頭,揉身,種種孝行,難以盡述,也不枉她婆疼她一場。我常年在外,姐弟別多聚少,誰料想在二姐將要離開這個世界之前的近一個月,卻讓我與她廝守了這多天,亦讓她最心疼的孫女侍奉了她這多天。

唉,這是冥冥中上蒼的安排呀!

賈曲本是西周古賈國的王城,習俗最古。二姐的喪禮從看穴地、設靈堂、掛挽帳、服斬衣、奠酒、點牌子、蓋壽被、殮木、填櫃、以至出殯,一切皆如古儀。常家本是大族,舊時賈曲半條街都是常家的。因此人丁頗旺,孝子賢孫一長串,逶迤數百米,一路鳴鞭放炮,哀樂喧天,引魂幡在前招引,二姐的棺木由古色的龍槓抬着一直抬到北塬陵地。唉,一個普通農家婦女,死後能有如此的風光,也算哀榮備至了!

二姐在西安住院時,忽一日精神見好,她興致地告訴我,待她病好了,要到大雁塔旁我的家裏看看。我告訴她,我家在二樓,不高,她上得去。早在去年冬裏我回蒲城看她,她説等空閒了要我陪她到“秦之聲”演播室看一場戲,我當即就滿口應承了下來。可如今……唉,唉!這一些都成了終生的遺恨!

聊以自慰的是,就在二姐從西安要轉回蒲城時,我從外甥恆手裏接過輪椅,堅持將二姐從病房推下樓來,一直送上救護車。我心裏想:這莫非是我們姐弟的生離死別?一念及此,雙眼竟汪滿了淚水。幸虧妻多了個心眼,抓拍了我推着二姐的情景,為我姐弟留下了最後一張合影。

二姐轉走後,我獨自躲在醫院一隅,想起夢中父母的叮囑,不由仰天大哭:“大、媽,三兒不孝,沒能照看好我二姐呀!”

按照秦地喪俗,人亡後七日登望鄉台,始見陽間親人焚紙哭祭,是為“七齋”中的“頭七”。西安距蒲城路途遙遠,我又是慢病之軀,只能在省歷史博物館後面,朝故鄉方向燒化冥錢。姐的亡魂有知,當能望見他滿頭白髮,一臉淚痕的兄弟在為她超度,——也免得她在那頭替我操心。

作者:李高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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