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感悟文章:半塊饅頭

編者按：生活裏有很多誘惑，不只是半塊饅頭。

30多年前的關中農村，大夥的日子都不好過，做母親最愁的，就是咋樣才能哄飽那些總也填不飽總在找東西吃的肚子。

在我家，饅頭是麥面做成的，只讓80歲的姥姥吃。我們吃的，是用玉米麪糜子面拍的糕餅。我們只有在吃完三個那樣的糕餅後，才會得到半塊饅頭，這是母親宣佈父親點頭的規定。有好幾次，四歲的小妹將手伸向姥姥的饅頭，不是手被母親狠狠打了一下，就是頭被父親敲了幾筷子。

那時，姐妹中最年長的我，吃不完兩塊糕餅就已經很飽很飽了。可我們真的很想吃姥姥的饅頭，麥面的味兒聞起來好香好香!

終於，我想出了個辦法——

那天正在吃飯，我邊説有點事邊拿着第二塊糕餅走出房子。到了後院，揚手一拋，糕餅便飛過了院牆。我又在後院轉悠了一會兒，才裝作完事的樣子進了屋，拿起了第三塊糕餅……

終於有機會吃饅頭了，拿起那半塊饅頭，我竟然捨不得送進嘴裏。妹妹們看着我，一臉羨慕。

“你家的糕餅還會飛呀?”鄰居柱子叔叔説話間掀起門簾就進來了，手裏捏着一塊糕餅。

母親當時就變了臉，不避外人，劈手就奪過我手裏的半塊饅頭，罵道：“死女子，造孽哩!吃不下去都往外扔了，撐成那樣了還吃啥?”

為此，母親罰我那天不準吃任何東西。

——我第一次明白，弄虛作假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的。

不弄虛作假就只有使勁吃完第三塊糕餅了。一次，才吃了兩塊半，我的肚子已經滾圓滾圓的了。為了吃到那半塊饅頭，我在心裏給自己加油。好不容易吃完了，在我的手伸向饅頭時，母親疑惑地看着我。

“我還沒吃夠。”我理直氣壯地回答了她的目光。

半塊饅頭是吃到了。可沒過多久，我肚子疼得滿地打滾。撐得實在受不了，直折騰了一夜。

——我真正懂得了，人要經得起誘惑，正確認識自己才不至於在得到的同時失去的更多。

我11歲了，溝裏崖畔，爬上爬下，放羊割豬草。晃悠悠的，從池塘裏就把水挑回來了。能勞動，身體舒展開了，胃口也開了，在我輕輕鬆鬆地吃完三塊糕餅拿起半塊饅頭時，看着妹妹們的饞樣，宛如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我心裏亮堂起來：付出多少就會得到多少。屬於你自己的，不用追不用逐，自然會飄然而至。

在幾乎可以隨心所欲的今天，我常常想起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如半塊饅頭的事兒。想起這些，我就踩穩了腳下的每一步。

作者：張亞凌

公眾號：張亞凌的文字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