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致辭：聆聽新年

XX年的某個冬夜，因為失眠，我聽到了以前不曾聽過的聲音。我閉着眼睛躺在牀上，躺在被月光浸染得深深淺淺的夜色裏。突然，“啪”的一下，家裏某處傳來了一記短促而清脆的聲響，夜深人靜之際，格外刺耳。隔了幾分鐘，又是一下，再隔幾分鐘或許更長時間，再是一下。有時是單獨的一記響，清脆，決絕，聲如裂帛；有時則是一連串的，輕微而急促，如小動物的利爪擊撓樹樁。我驚起，開燈，推醒忱邊人，樓上樓下地查看，疑是家裏進了不明之物或者盜賊夜襲，然而卻是平安無事。復睡下，豎起耳等它再響，竟再無動靜。直到睏乏，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父親説他也聽到了這些聲響。老人家睡眠淺，夜間動靜好比淺水裏的魚兒，總會在耳畔擱淺。父親關照我，以後再聽到這聲響不必起牀查看，那不過是樓板乾裂的聲音。聽了父親的話，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一位久遠的朋友。他是個旅行家，曾多次夜宿山林，他説他曾在深夜聽到樹木生長的嘎嘎聲。此刻，經父親這麼一説，我頓時瞭然。家裏從二樓半到三都全部是木結構，木，既要生長，亦會腐朽，而我家裝修已十年有餘。原來，我在寒冷的冬夜聽到的，正是木之腐朽聲啊！

XX年的冬季，對我而言已無懸念。我自認為很重要的兩件事，耗時兩年製作的紀錄片自六月播出後，即成往事一樁，讚譽也好非議也罷，皆為浮雲。而嘔心瀝血拍攝的電影也塵埃落定，由此遭遇的人和事已不堪再提。這樣的心境，使我對這些聲音格外敏感。每當深夜熟睡時，被樓板的爆裂聲猝然驚醒後，便不再入眠……

漸漸地，我發現我能在黑夜裏聽到更多的聲音。我聽到窗外無邊落木瀟瀟下，黃葉從樹梢上脱落，發出細微而棉柔的聲響，彷彿透出絲絲不捨。一隻空巢靜靜地橫卧於光禿禿的樹丫上，那是飛鳥在春天築的巢穴。沒有鳥的巢是寂寞的，而寂寞的聲音是涼的，絲絲入夢。

再後來，隨着XX年越來越快的流逝，越來越多的聲音湧向我的耳畔。我聽見屋後新月隆隆升起的響聲，窗前白玉蘭在寒風裏孕育花苞的聲音。在一個半夢半醒的清晨，那對築巢的飛鳥帶着他們的孩子又回到了老巢，我甚至聽見了雛鳥喃喃的夢語。我還聽見，新年駕着他的馬車由遠及近，聲如響雷，勢不可擋……

一邊是物質腐朽的聲音，一邊是萬物復萌的轟鳴。我已辨識不清，這些聲音究竟是我真實聽到，還是夢裏所聞。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XX年帶着人們的嬉笑怒罵遠去了，而XX年分秒不差地來到了我的面前。問候，牽掛，禮物，瀰漫着音樂和酒香的聚會，還有尚在制定中、還來得及修正的新年計劃……

今天是XX年的元旦，是新年的第一天。我相信歲月周而復始，是有它的道理的，是為了讓世間萬物迴歸初心，重新開始。無論是曾經的輝煌和得意，抑或過往的傷痛與不堪，統統歸零。歲月周而復始，賦予我們治癒的力量，重生的力量！

我們也藉此，得以長生不老！

XX年，我的不老的朋友們，新年快樂！ XX年元旦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