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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精讀》讀後感

《沈從文精讀》讀後感

細讀沈從文

《沈從文精讀》讀後感

《沈從文精讀》張新穎著 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

前年冬天一個陰冷的午後,意外碰到張新穎,問他最近忙什麼,他自嘲地説:“唉,我現在就一天到晚趕那本沈從文。”我驚奇地睃他一眼,説:“沈從文,挺好的。”沒想到他立刻抬起頭,眼睛裏放出光來:“沈從文——是最好的!”

一年後讀到他的《沈從文精讀》,讀着讀着,心裏慢慢被感動的細浪撲打,似乎懂得了當時他眼睛裏的熱情,知道他用怎樣的力把他認為的“最好”表達清楚,還有,在這“表達”中,他又讓自己獲得了一個怎樣的發展。

好在哪裏?請允許我當一回文抄公吧:

比如講大家熟知的《邊城》:

沈從文的文學世界是一個比“人的世界”大的世界……

這個世界有它的悲哀,這個世界自來就帶着悲哀的氣質在體會、默認和領受……

由自然美、人性美和人情美構成的沈從文小説世界的“微笑”面容,擔當了什麼?

如果不看到這一點,單説沈從文的景物如何如何美,人情風俗又如何如何淳樸,就把沈從文小説和人情看得太簡單了。“微笑”背後不僅有一個人連續性的生活史,而且有一個人藉助自然和人性、人情的力量來救助自己、糾正自己、發展自己的頑強的生命意志……

比人的世界大的那個世界。在人的世界中成長的人,是不大容易體會到這一點的;而有這樣的經歷,有這樣的體會的人,又有多少能夠不流失這一點心性,能夠像沈、張一樣從容地闡釋,頑強地承擔呢?

接下來看張新穎怎麼談人們不那麼熟悉,或者熟悉但理解起來也並不容易的《從文自傳》:

五四以來都有一個“啟蒙-覺醒”的過程,覺醒之後他發現了一個自我,這個自我是從哪裏來的?是先有一個新理論,然後才產生出來。他這個自我建立的基礎很難説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建立在一種理論的基礎上。這是一個非常普遍的情況。如果把這樣一個普遍的情況和沈從文去比的話,沈從文這個發現自我就非常有意思。張文江老師講《莊子·寓言篇》講到人要“得其自”,也就是發現自我——但這個自我不是事先預設好的,那個方式是要“沿路追溯自己生命的來歷”,我覺得“沿路”這個詞用得非常好。《從文自傳》就是講的一個“得其自”的過程,敍述自己生命來路,由這樣的來路找到和確立一個這樣的自我。

“沿路得其自”。這是相當要緊的指出。意謂建立在自我基礎上的世界觀能夠在對本原性的追尋中達成與世界的和解和信任。張新穎在書中兩個地方説到這個“得其自”。在我看來,這其中也可見他“沿路尋找”的真實痕跡,有特別的意義。

再看他講沈從文50年代後從事文物研究工作的這一段:

可以把這説成是一個學者的階段,我不願意這麼説,我覺得是一個知識分子實踐的階段,一個知識分子怎麼在一個變動的時代過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安身立命。他要找到這個位置,要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安身立命,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這個代價不是一般人所説的受很多苦啊等等,那只是被動地承受;而是在精神的嚴酷磨礪過程中去追求意義和價值,苦難和整個創造事業的主動追求是緊密相連的。

知識分子的意義與價值,不是先天存在的,它必須在實踐的過程中體現出來。

這三段,我認為是張新穎對沈從文三個最重要的理解。

為什麼他會説沈從文是最好的?首先是因為他在其中發現了人世以外的生機,他的本性能在那個世界中獲得安寧,他的熱情又能被那生機所鼓舞;不僅僅是這樣,他頑強地強調沈從文為我們打開的那朝向天地的窗門,是我們的文明走出封閉的焦慮可能借助的生機。同時,他理清了沈從文這個從“那個世界”中來的人,進入“人的世界”後的精神路徑:如何尋找前世和將來,怎麼盡力在當下立足、怎麼為當下捨身,在盡完自己應盡的責任後,最後再清清白白地回去。沈從文對人世是認真深情的,但又是不屬於的,他忠誠於生命,而這生命又不僅僅是人的生命。《沈從文精讀》實際上是一部關於沈從文的啟示錄,它接觸到了沈從文那本原性的哀痛,整本書有一種心靈洞開的光芒,又有一種清晰的光澤。“他死過一回。有意思的是,他死了才能活過來,而很多沒有死的人就那麼半死半活着了……”

抄下來,就似乎已可説足夠。足以讓人在不同層面奔騰不息去起許多聯想……我也想了許多,一時講不清。卻有兩點淺近的聯想。

沈從文的作品,寫到家鄉,寫到辰河,態度常常是涵養性的。那種謙抑温厚的態度,彷彿讓人看到真實的存在,不由自主發生的感情。沈從文常常提到的那條河,那條讓他心裏“軟得很”的河,讓我想起了一條路,那是胡適小時候從安徽老家到上海的路,從安徽南部經過浙江到上海,走了七天七夜,到了杭州,第一次看到警察;“以前走了七天七夜並沒有看到一個警察或士兵,路上一樣很太平。”那種太平,安詳,用李敖的話説,就是沒有任何的naked power。安徽績溪的山水是很美的,進入浙江後是新安江,後來流淌為富春江,再到杭州的錢塘江。在這樣的路上走七天七夜,人不由自主都會受到薰染。這一點天地的光影,透到沈從文心裏,可以成為《湘行散記》《邊城》,透到胡適心裏,成就了他的《對中國古代政治思想史的一點看法》,“漢朝的四百二十年,可説是規定了以後二千多年政治的規模,就是無為而治這個觀念。這可説是兩千多年前祖先留下來的無窮恩惠。這個大帝國,沒有軍備,沒有治安警察,也沒有特務,租税很輕。”這樣的地方不是沒有苦難,苦難往往深得很,但是也有氣節和涵養的盼頭,有自然生髮出來,因此也深厚得很的品德:正直與熱情,一種自尊自立的人的“神氣”。在現在這個社會中,鄉村到底應該怎麼對待,除了好的權力與壞的權力輪番介入,我們文化裏還應該準備一些什麼更基本的東西?

另外,還想起了張新穎的一些往事。回覆旦大學讀博及留校前,他曾有幾年報館的工作經歷。離開報館一段時間後,他在一本文集的前言裏説了一段話,原話不記得了,大意是對報館的那段生活是“感恩”的。看完《沈從文精讀》這本書後,我有個朦朧的感覺,覺得他已經放棄了“感恩”這個念頭所包含的那一點安穩自喜的味道,因為《沈從文精讀》通篇所給予人的啟示,就是,説一切都為時尚早,除了承擔,還是隻有承擔。

本來想寫書評,寫着寫着,倒像是筆記、隨想或書信什麼的了。就到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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