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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教授的辭職報告大綱

大學教授的辭職報告大綱

諸位院領導大鑒:

大學教授的辭職報告大綱

我在學校任教的續簽合同(XX年-XX年),到明年元月15 日將屆期終。據合同規定,如一方有變動意向,應在到期前九十天知會對方。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在合同到期之日,結束我在本院的教學。

以下是對此決定的説明:

我之請辭,非關待遇問題,亦非人事相處的困擾,而是至今不能認同現行人文藝術教育體制。當我對體制背後的國情漸有更深的認知,最妥善的辦法,乃以主動退出為宜。

五年期間,我的教學處處被動而勉強,而光陰無情,業務荒廢,我亟盼回到畫架前獨自工作,繼續做個體藝術家。

我深知,這一決定出於我對體制的不適應,及不願適應。國家的進步在於:個人可以在某一事物上抱持不同的立場。我的離去,將中止對教學造成的浪費。

目前,第四研究室兩位XX屆博士生剛畢業,尚有XX屆與 XX屆在讀博士生各一名,XX年、XX年畢業。另外,今年招進本研究室第一批研究生共四名,XX年年畢業。我的請辭,與這六名學生的學業有所衝突,如何解決,願在我退出的前提下,與領導協商可行方式,恪盡己任。

茲付附件之一,是去年北京外辦轉請本院外辦要我書寫的述職報告,經已呈交,因所涉不包括今年,故略作補充。附件之二《教條與功利》,是前年應本院研究所教改會議要求所寫,因寫在紐約休假期間,回國過了交稿期,迄未呈交,今原稿附上。附件之三《我對本院‘學術評價體系報告’的意見》——這三份附件坦率陳述了我對教育體制與本院教學的質疑,謹願諸位對我請辭的理由有所瞭解。另有附件之四(近五年來學術活動的粗略報告)及附件之五(關於遺留問題),希請垂顧。

此報告,將同時呈交清華校方、外辦、人事辦各一份。我的職銜、工作、居留及醫療等證件,合同到期時將會上交,俾便註銷。目前借住的團結湖教工宿舍,其入住性質始終未獲解釋(參看附件之五),何時搬離,聽候指示。

再次衷心感謝學院對我的重用與信賴。我與自己的職稱實難匹配,深感慚愧。五年教學是我彌足珍貴的人生經驗,雖以請辭告終,但我對本院與教學的感情,恐怕比諸位所能瞭解的更深。

預先感謝院校領導予以批准。

此致

敬禮!

陳丹青

XX年10月15日

附一:呈本院外辦及北京外辦述職與感想(XX年-XX年)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第四研究室

緣起

1999年歲闌,袁運甫老師、劉巨德老師給我越洋電話,告知工藝美院與清華大學合併,並代表院領導熱誠邀請我回國加盟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同時轉致老前輩張仃先生與吳冠中先生的歡迎之意。

XX年2月正式報到,清華園陳書記、美院王院長、張書記,及諸位副院長熱情接待,清華外辦陳紅老師,院外辦張主任、苗老師一週內攜我辦妥外籍人員駐京手續。此後人事關係歸屬外辦與人事處,年薪五萬,教學啟動費三十萬。

同時,學院在外事辦公室與我簽署了XX至XX年兩年任期的合約。XX年春合同到期,續簽XX至XX年合約三年。

教學狀況

院校合併,是清華自1952年"院系調整"以來,全面恢復人文藝術學科的重要舉措。清華美院的成立,一時為八大高等美術學院所矚目。

到任不久,學院宣佈開設美術專業博士生課程,此舉不但在國內美術教育是屬首創,在世界範圍同類專業中亦屬罕見。為此,學院於3月間成立四所純藝術教學研究室,分別由吳冠中、張仃、袁運甫諸位元老領銜,本人則主持第四研究室。吳、張、袁三位先生德高望重,育人無數。我初涉教學,尚無寸功,而學院予以破格,委此重任,唯慚愧銜命,鄭重其事。

本研究室研究方向,初定“當代架上繪畫研究”,前年易為“當代架上繪畫與圖像文化比較研究”。

5月,全國首屆藝術學院博士生招生在本院舉行,是本人第一次招生經驗。二十四位各地考生中,五名入圍,然因外語不過關而擱置。院方為支持本人首次招生計,經研究生院陳院長同意,以博士課程訪問學者名義,招入五位學生。

XX年,五位訪問學者完成博士論文選題,為轉為正式博士生,外語考試再度失敗,結業離校。

是年第二次博士生考試,全國共二十二名考生,正式錄取兩名博士生、訪問學者兩名。同年,首次接受研究生報考,約八人,無一通過兩課考試。

應試文化的深刻積弊,已有社會的長期共識,不多説。而考試製度中,尤以人文藝術學科的外語考試、政治考試,嚴重滯礙並扭曲藝術教育的品質與性質。前者無視人文藝術學科的教育規律與成才規律,既徒具形式,又有效地削弱藝術學生起碼的中文水準,觀諸歷屆落選博士碩士考生試卷,此舉已在事實上持續造成考生文化素質的直線下降。後者公然違背馬克思主義及鄧小平思想,對於清華大學兩大傳統,即“行勝於言”及陳寅恪提出的“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更是深刻的諷刺。

以上意見,我曾數次以書面及口頭方式,對院領導和清華書記、校長坦率直陳。以“兩課”分數作為首要取捨標準,學術尊嚴蕩然,人文藝術及其教育不可能具備起碼的前提,創建世界一流大學,實屬妄談。

由於此一政策的長期施行,人文藝術教育表面繁榮(如擴招、創收、增加學術科目、重視論文等等)而實則退步(如教師、學生素質持續減低,教學品質與學院信譽持續貶值),“有知識沒文化”, “有技能沒常識”,“有專業沒思想”,是目前藝術學生普遍狀況,事實上,新世紀藝術學生的整體水準,甚至不如“文革”時期。

而人文藝術教育的量化管理,集中反映出學術行政化帶來的後患。此亦北大近期決意實施改革的總背景,然而治標不治本:不施行,現狀難以突破,施行,則勢必重複歷次治標不治本的改革,形成更為盤根錯節的畸形教育結構。

本人不是教育學專家,以上感觸,來自教學第一線的實踐,而院中同事,俱抱同感。鑑於中國國情,鑑於人口基數與社會現實,現行政策有其不得不然之處,但人文與藝術將長期蒙受其弊。本人唯自知不能改變現狀於萬一,故聊作紙上空談,在教學工作中,則恪盡己能,維持現狀而已。

總結

我在學院的教學是有價值的,我因此認識到國家在改革開放後的新局面與新問題。我對教育體制的持續批評,出於對人文狀況的操切之心。我不願混飯吃,也不知道怎樣違背自己的性格。

XX年,第三次博士生考試,二十名考生,正式錄取一名,並訪問學者三名。第二次研究生報考,約十九人,一名以業務最高分(90分)入圍,因外語政治各差一分,經向院校申請通融無效,未予錄取。

XX年,第四次博士生考試,考生十八名,正式錄取一名。第三次研究生報考,全國十九名考生,上年度同一考生仍以最高分入圍,再次因外語分數不過關,未能錄取。

截至目前,本研究室共兩名博士生畢業,兩名博士生在讀, XX年首次招入四名研究生。

本科生教學,則本人負責繪畫系各屆每學期素描課、油畫人體課各四周。另由教務處安排每學期開講四堂大課,每堂四小時,各系各專業同學均可選聽,每講滿員。XX年至XX年,講題分別如下:

“歐美當代藝術比較”

“繪畫、影像與西方觀看傳統”

“架上繪畫與設計藝術的關係”

“世界範圍反現代化思潮與文化守成主義”

“藝術史與傳播史的關係”

“藝術贊助史與藝術功能史”

教學方法

人文藝術學科既有的學術行政化,越管越嚴,教學品質越來越可疑,此一體系雖便於管理,但與“人”,與“文化”,處處發生尖鋭而深刻的衝突。

我不相信現行考試製度,不相信教學大綱,不相信目前的排課方式,不相信藝術學生的品質能以“課時”與“學分”算計——但我不得不服從規定——釋放個性,回到直覺,摒斥教條,遵循藝術規律,曾經是民國、“文革”前、改革開放初期等階段藝術教育取得顯着成果的歷史經驗。然而有目共睹:這些傳統與經驗在今日藝術教學中已經全面喪失。

我個人無法改變這一事實,唯在本研究室教學中,以“個案處理”的原則,根據每位同學個人情況的總和與細微的表現,在教學中務使知識面儘可能擴大,教學點儘可能具體。

這樣的教學難以體現在教案文本上,難以在工作總結中表述,在我奉命填寫的所有表格中,完全無法體現我的教學思想與教學後果。

藝術教學是非功利的,非程序性的,是具體而微、隨時隨地在每位學生、每個階段,甚至每件作品中尋求當下的溝通、指涉、領悟。這一隨機的過程——而不是預定的程序——重視體驗與經驗,問題與可能性,激發好奇心與熱情,並以此檢驗學生的智能與品性:它開放給未知,落實為個人。

學院教育不是向上負責,而是對藝術、對學生個人負責。不幸的是,當今學院教育的通則與本質,是向上負責。

嚴格地説,我與每位學生不是師生關係,不是上下級關係,不是有知與無知的關係,而是儘可能真實面對藝術的雙方。這“雙方” 以無休止的追問精神,探討畫布上、觀念上、感覺上,以至心理上的種種問題。那是一種共同實踐,彼此辯難的互動過程,它體現為不斷的交談,尋求啟示,提出問題,不求定論,有如禪家的公案,修行的細節。

它絕對不是量化的。分數、獎項、規章、表格,不是它的目的。它因人、因事、因問題而異。它追求教學的真實性,而不是程序化,它落實為個人品質的提升,而不是考試分數。因此,它在當前的教學體制中是困難的,孤立的,不討好的,無法被教條證實,難以體現為可比的成果。

遠溯希臘時期蘇格拉底式教育與詭辯派教育的衝突,前者重視知識與品格,後者重視權力與實用。可悲的是,目前文科教育的種種政策限定,決定了人文藝術教學赤裸裸的形式主義與功利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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