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爾克》影評:紀念那悲壯的勝利

編者按：作為世界戰爭史上“最偉大的撤退”，敦刻爾克大撤軍成功保護了日後盟軍的有生力量。諾蘭再次出馬，用一個個鮮活的人來烘托出大歷史背景下和平的可貴，生命的價值。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敦刻爾克》影評。

提前揭示的謎底

諾蘭作品素以編劇巧妙著稱。抽絲剝繭才能窺探電影究竟，已經成為諾蘭粉最熱衷的環節。不論是《記憶碎片》還是《盜夢空間》，《星際穿越》還是《蝙蝠俠》，一個大的故事梗概下總會穿插着數不清的驚喜和未知等待觀眾探究。

然而《敦刻爾克》卻是一部提前解釋謎底的作品，歷史就擺在那裏，40萬人在海灘上等待救援，諾蘭不是昆汀，他無意去惡搞歷史。只需要一個獨特的着眼點去描述，去記錄，去還原。

回家是主題

諾蘭電影中，回家是不變的主題。蝙蝠俠“遊學”數載是為了回家(哥譚)，柯布穿越幾層夢境也是為了回家，宇航員庫珀太空漂流幾十年還是為了回家。迴歸的大主題成為光影魔術之外真正的主線。愛與迴歸也成為電影最打動人心的部分。此次敦刻爾克營救，諾蘭帶40萬人回家，再次沿襲了自己的主題框架。只不過沒得杜撰，只能聚焦於歷史發生的那一刻。

1小時，1天，1周

諾蘭是玩轉時間的高手。所以在敦刻爾克問題上，他同樣開始了自己的精心佈局。海陸空三方面的分層表現，在時間上分別以海灘1，船上1天，和空中1小時來相互配合。3組時間頻率表現的，是同一種大情緒下的恐慌。面對不利局勢每個人的小困境，最終凝聚為真實歷史背景下的大困境。

海灘上40萬人漫長無望的等待，急切混亂，絕望與希望交織;海面救援的熱情與空中襲擊的突如而至交替，拯救者與被救者都有着莫名的恐懼;空中協助分秒必爭，竭盡全力拼死護衞。

海陸空的三位一體，並不像諾蘭以往作品那樣銜接緊密，但也正是諾蘭的回春妙手，讓節奏如此分裂的劇情卻充分融合。3條故事線下不同主人公有着不同的遭遇和困境，但不同線索彼此銜接時候並不覺得割裂，這種跨時間維度的故事技巧真是見功夫。

不見敵人，卻深感恐懼

如果讓開場再現諾曼底一樣的30分鐘屠殺，那就不是諾蘭。《敦刻爾克》的隱忍剋制再次表現出導演諾蘭成熟的故事技巧和拍攝角度。

影片從一股疲於奔命的逃兵開始，完全看不到敵人的身影。突如其來的槍聲，身邊戰友紛紛到底，一個長鏡頭下我們看到了盟軍士兵若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的疲憊。無限放空的鏡頭下，以一名士兵的角度推進到敦刻爾克海灘，絲毫沒有想象中的雄大恢弘，只有一眼望不到邊的，暮氣沉沉的絕望。

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真正直面死亡可能就一下子，可之前漫長的等待最折磨人，也最能摧毀人的意志。《敦刻爾克》中呈現出的就是這種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死於無形的恐慌。

海灘上靜靜等待救援的英國士兵，希望偷換身份逃出生天的法國盟友，面對的只有長時間的靜默和內心的焦灼。隨着天際間隱隱傳來的轟炸機引擎聲，所有人都失去了嚎叫奔逃的能力，只能如待宰羔羊匍匐於地上等待炸彈的臨幸。

海灘上，堤岸上，救援船隻上，所有士兵都懸着一顆心，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炸彈突然落下。這一刻僥倖上船的士兵，下一刻又成為最不幸的傢伙。前一刻好容易離開海灘，下一刻又不得不回到起點。想登船而不得，登船之後成為活靶子，或許那個走向大海自殺的士兵是許多絕望者的化身。他的情緒，也正是所有人的情緒。

以小見大的戰爭

在越來越多人追求大場面戰爭戲的時候，諾蘭再次成為另類的代名詞。IMAX拍攝之下，真正凸顯大場面和人海運用的鏡頭屈指可數。鏡頭基本鎖定在菜鳥新兵，救援船船長父子，以及兩名飛行員身上。通過他們這1周，1天，1小時的遭遇，側面發映出戰爭的恐怖，和平的可貴。

影片中月光石號船長原型人物，是大名鼎鼎的泰坦尼克號的2副萊託先生。經歷了史上影響力最悲壯慘劇後的他，曾在一戰中成功幹掉德軍潛艇，二戰烽煙再起又披掛上陣拯救英國大兵，褪去了硝煙的肉身，僅存的力量卻鼓舞着更多航船的前進。

湯姆哈迪飾演的飛行員，也在燃油耗盡的情況下完成着一次又一次不可能的任務，最終成功迫降。更有菜鳥新兵4次海上被救，又4次遭遇轟炸被迫跳海。

《拯救大兵瑞恩》等作品中傾瀉而下的子彈本片中是看不到的。只有突如其來的冷槍，上空中隱隱傳來的死神嚎叫。我們無法看到一張張義憤填膺，豪情壯志的面孔，只能看到潰敗者失落的表情，和拯救者大無畏的決絕。當戰鬥機翱翔在碧空中尋找一次次戰機的同時，IMAX呈現出的美景也無法剔除角色心中的恐慌，一艘艘民用渡船的飄搖不再是浪漫的心情，而是可能有去無回的未知。

鏡頭放空，人物放空，語言對話放空，故事劇情放空，在一系列的放空當中，我們能感受到的，是人類面對戰爭的弱小。諾蘭悲天憫人的普世情懷，也通過壓抑靜默的氣氛得到了最恰如其分的還原。

表演和音樂

除了湯姆哈迪和馬克裏朗斯之外，本片中其他角色都啟用了新人。諾蘭潤物細無聲的表演要求，中長鏡頭的表現手法，使得演員都成為了角色，而不再是明星光環下獨立的存在。

即便如此，馬克那充滿意味的點頭，湯老師露出的雙眼，以及肯尼斯布拉納堅定充滿感情的眼神，依舊讓我們看到了時光淬鍊下演技的光輝。

漢斯季默可以説越來越懂諾蘭的心。所以影片中音樂渲染進旋律內的秒錶滴答聲，深諳導演之想法。寓意着時間的緊迫，拯救的必要。

混雜着合成器音色的管絃樂，長音不斷向上爬升，似乎永遠無法到底，讓觀眾神經不斷繃勁。謝波德錯音的使用，將作品中待拯救者的焦灼不安和情緒煩躁長久的烘托，將節奏提升，而適度放緩了情感的介入。直到大批民用船隻的到來，士兵坐火車回到故土，飛行員成功迫降，情緒才真正佔據主導。

你可以説漢斯季默為本片的配樂相對枯燥，但正是這種枯燥顯示出他對導演意圖的準確把握。如果你更能理解本片中配樂的作用，或許就更能體會諾蘭對敦刻爾克精神的緬懷，對這一事件的審視。

敦刻爾克精神

導演諾蘭曾與妻子乘船重走敦刻爾克退兵之路，在海浪的顛簸下26英里路程讓他重新思考戰爭的意義，以及本片的拍攝方向。作為敗軍，成功撤離的英法聯軍並未遭到白眼，沿途的鼓勵和加油，丘吉爾振聾發聵的演講，讓這支近40萬人的隊伍終於在日後戰場上洗刷了自己的恥辱。面對失敗而不氣餒，決不放棄的精神，也成為英國曆史上最特殊的存在。

本片是一部全程為劇情服務的作品。為了凸顯緊迫感諾蘭刻意縮短了時長，改變了配樂風格，剋制了情感因素，通過一個最大眾的視角去還原一次劃時代的逃亡。規避了千篇一律的大場面，用個人體驗去還原真實，諾蘭看到的更落地，更獨特，更具思考，更具有温柔的力量。

公眾號：燕子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