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知己即知音——擬稿人與領導人的關係

在機關從事文字工作，為領導人代擬講話稿等日常工作文稿，擬稿人與領導人之間構成了工作上的服務與領導的關係，這已經成為人們的普遍共識。在這種工作關係和思想認識裏，領導人處於中心主導地位、發揮決策決定作用，而擬稿人處於次要從屬地位、發揮參謀輔助作用。一切唯領導是從已經成為絕大多數擬稿人的思維習慣。而從實踐情況看，文稿起草確實是一項創造性非常強的腦力勞動，在寫作過程中還會碰到事先無法預料的一些具體問題，不可能事無鉅細都向領導人請示並由領導人裁決，而必須隨機應變及時進行靈活處理，因此需要發揮擬稿人的主觀能動性和現實創造性。可見，文稿寫作實踐對傳統的服務與領導的關係已經提出了思考與構建的新要求。

一、從文稿本質看擬稿人與領導人的關係。機關文稿尤其講話稿本質上是一種產品，生產者為擬稿人，消費者為領導人。文稿寫作的過程就是產品生產的過程。從這個角度看，擬稿人與領導人之間是一種生產與消費的關係。不以贏利為目的，消費者唯一而明確，生產者沒有產權，這些決定了文稿作為產品的特殊性。代擬文稿既然是生產一種特殊的產品，就得遵循產品生產的一般規律。第一，瞭解情況而把握要求。商品產生要搞市場調查，加強廣告宣傳，研究大眾消費心理。而起草講話稿等機關文稿，情況則要簡單得多，擬稿人只要深入瞭解領導人的需求就可以了。領導人的需求，有的是明確的，有的是潛在的，有的在變化發展，對此擬稿人平時要抓住一切機會用心聽記並不斷領會積累。如果領導人對於文稿沒有提出明確的意見要求，擬稿人則要站在領導人的角度立場，設身處地為領導人着想，努力寫出符合領導人身份的講話稿，從而真正發揮參謀助手作用。第二，出手產品而留住方法。擬稿人對於自己苦心經營的文稿懷有深厚感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講話稿等機關文稿不同於文學作品、學術論文等個人創作和科研成果，所以對於代擬稿大可不必耿耿於懷，即使領導改得面目全非或者部分使用甚至完全不用都不要有絲毫痛苦。但是，文稿的形成過程、寫作方法及其成敗得失則一定要牢牢記取，從而通過實踐不斷積累經驗和提高能力素質，這才是讓擬稿人終身受益的關鍵所在。第三，跟蹤消費而改進生產。文稿出手之後，擬稿人不僅要關注審籤情況，而且要關注文稿使用情況，如果是講話稿，就要特別關注領導演講情況。要認真分析研究文稿審簽過程中所作的修改，仔細體會不同層次領導作出修改的深刻道理。要親自到會議現場去聽，觀察領導人講話時的現場反響，從而反思講話稿寫作的得失。據此不斷改進文稿起草工作，為今後寫出更高質量的文稿奠定基礎和作好準備。

二、從文稿目標看擬稿人與領導人的關係。機關工作通過文稿進行部署、通過文稿進行推動、通過文稿進行總結，文稿寫作即文字工作是機關工作的基礎。講話稿等機關所有文稿的目標，在於改進、加強和推動機關等各方面工作。只要在機關工作，上至黨和國家領導人，下到基層機關公務員，所有工作歸納起來無非是辦文、辦會、辦事等三個大的方面。擬稿人與領導人在同一個機關，雖然所處崗位不同，分工有所區別，但都是從事機關工作，機關工作的本質和目標是相同的。這決定了擬稿人與領導人之間是一種圍繞文稿目標而形成的合作共事的關係。合作即協作，共事即同事，方式主要有如下三種：一是領導人先有明確的思路，擬稿人只要按照這個思路進行寫作即可。二是擬稿人先埋頭苦幹，成稿之後按照辦文程序送領導人審籤。三是擬稿人先提出寫作思路和提綱，經過領導人確認後再動筆撰寫。第一種合作方式最簡單，看起來擬稿人省心又省力，但如果長期如此被動寫作，擬稿人很可能得不到什麼鍛鍊，這是特別需要注意的一個問題。第二種合作方式最“危險”，如果不是擬稿人的寫作水平相當高超，或者已經得到領導人的充分認可，則文稿很可能會遭到否定而推倒重來。第三種合作方式最可靠，既尊重了領導人的意見，又充分發揮了擬稿人的主觀能動性，按照領導人確認的思路框架撰寫出來的文稿距離成功已經不遠，接下來審籤修改必定只是文字方面而非原則問題。只要時間允許，一般情況下講話稿的起草以採取第三種方式操作為好。更為重要的是，擬稿人先提出撰寫提綱，通過提綱送審及時瞭解領導人的思路變化，自始至終地掌握文稿起草的主動權，從而可以更好地發揮參謀助手作用，長期如此必將有利於不斷提高自身的素質能力。當然，領導人的個性風格各不相同，習慣要求也會有很大的差別，不同單位的領導處理文稿的方式也可能大相徑庭。尤其在換屆新老交替的時候，擬稿人必須迅速適應新的領導人的要求，努力提高領會要求表達要求的執行能力，切不可因前任領導人要求的慣性作用而影響自己當前的實際工作。

三、從文稿功能看擬稿人與領導人的關係。講話稿等機關文稿是一種特殊的載體，無論敍事還是明理，傳達的都是領導人的思想意志。擬稿人要能夠把領導人的思想意志表達好體現好，就必須熟悉領導人的基本情況、思想觀點、工作要求，這主要靠平時眼觀、耳聽、心思，利用一切場合和有利時機，勤於積累，不僅手到，而且尤其要心到。説到底，為了寫出高質量的文稿，擬稿人要成為領導人的知己。講話稿等機關文稿如果表達了領導人的思想觀點，符合領導人的心理要求，這就説明文稿不僅內容好，而且形式方法也是好的，從而得到領導人的充分認可。一般來説，領導人都善於辨才識才，通過文稿可以加深對於擬稿人的認識和了解。擬稿人與領導人之間通過文稿進行對話，文稿在擬稿人和領導人之間架起了一座溝通思想的橋樑。如果領導人對於文稿特別講究，或者本身就是辭章家，通過文稿對於擬稿人就會從一般瞭解、認識到特別欣賞、信任。從而領導人也就成為擬稿人的知音。自古以來，文章知己即知音，這是擬稿人與領導人關係的最高層次和境界。對於擬稿人而言，要與領導人建立知己知音的關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要依靠個人長期艱苦卓絕的努力，二要依靠歷史時代賦予的寶貴機遇。“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清·趙翼《論詩》）古往今來，文人學士，辭章高手，可謂代有其人，但真正深受領導信任、參與政治、發揮作用、善始善終者則又為數不多，其中原因非常複雜，所以歷代文人多有懷才不遇之感也就不難理解了。歷史往往有驚人相似之處，放眼當今政壇，有的人從機關文字工作起家，最後走上領導工作高位；有的人雖然文章也寫得很好，但事業發展不快，甚至後來沒有進一步發展，而是以文字工作養老送終。這裏沒有是非高下之分，只有機遇有無之別。

服務與領導是擬稿人與領導人建立在工作基礎上的一種基本關係。從這個基本關係出發，可以概括梳理出生產消費、合作共事、知己知音等三個不同層次的關係。這三個不同層次的關係要求擬稿人：第一，起草文稿要像生產產品一樣認真對待。經過不同的工序、流程生產出一種產品，只有工人們在每個工序、流程都認真負責，才能最後保證產品的質量。與此相類似，文稿形成要經過起草、審核、定稿等不同環節，起草處於基礎環節，基礎好則文稿成功在望。因此擬稿人務必盡最大努力，發揮自己的全部聰明才智，切實打好文稿基礎，擔負起自己的工作責任，每次都要拿出自己最滿意的文稿送審。第二，把領導人當作同事進行平等交流。為領導人代擬講話稿，必須站在領導人的立場角度，設身處地進行思考和表達，也就是人們通常説的要“關起門來當領導”。我曾經碰到一位專門為省委領導代擬講話稿的同志，他講自己在寫作時經常有“君臨天下”的感覺。“君臨天下”用詞不一定妥當，也並非自我感覺良好，但這種感覺可能就是關起門來當領導的感覺，確實是擬稿人寫作時所必需的。如果不能平等地與領導人進行交流，就很難找到上述感覺，寫出來的文稿就可能與領導人的身份有隔閡、與領導人的要求有差距。當前，有的擬稿人不明此理，既不瞭解也不善於表達領導人具有普通人可愛的一面，在文稿寫作實踐中總是把領導人當作官來對待，寫出來的講話稿官味很足、官氣很重、官腔很大，一旦再加上內容空洞，文風和話風必然嚴重脱離人民羣眾，講話也就很難達到預定的效果。因此，機關在安排工作時要儘可能為擬稿人創造有利條件，讓擬稿人通過參加會議、參與調研等方式，有更多的機會與領導人接觸、交流、聽取意見，從而更好地瞭解領導人的思想要求，為增強文稿的針對性有效性奠定基礎。擬稿人也需要具有一顆平常之心，即使是為高級領導代擬文稿，也要平靜、平等、平常對待，一定要時刻站在領導人的角度立場思考問題，貼近羣眾、貼近實際、貼近事實，寫出個性、寫出真情、寫出特色，為改變文風而努力。而現實問題是，祕書等有關人員很容易接觸領導但不寫稿子，具體寫稿子的人卻很少有機會甚至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領導，這種尷尬的局面必須逐步改變。第三，努力成為領導人的知己。打仗用兵要知己知彼，機關文稿寫作同樣如此。從擬稿人角度講，首先要努力做到知彼，這是文稿起草的一個基礎性條件。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努力把文稿寫好，高質量完成工作任務即可。至於領導人是否通過文稿這條渠道發現自己，領導人是否成為自己的知音，我們都希望如此但又不能太計較，一切都是緣分，機會總在有無之中誕生，機會總是青睞並提供給已經充分準備的人。

總之，着力提高文稿質量和文字服務水平，讓領導滿意的同時實現自身能力素質的新跨越，這是擬稿人即機關文字工作者在實際工作中處理與領導人關係需要把握的重點和關鍵。擬稿人與領導人上述關係的構建，可以為廣大機關工作人員與領導幹部之間的關係作出示範，有利於創造真抓實幹、民主求實、風清氣正、團結和諧的機關工作氛圍，有助於推動學習型、實幹型、創新型機關建設，從而讓機關更好地適應新形勢新任務的要求，因此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值得廣大機關工作人員認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