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塔》讀後感書評:抱歉，洛麗塔，他不愛你

編者按：《洛麗塔》作為一部講述中年男子與未成年少女畸戀的作品，歷來存在很多爭議，我對主人公之間的感情能否稱之為“戀情”持保留態度。

從“爸爸去哪兒”裏的父女cp，到台灣作家林奕含自殺，再到紅黃藍幼兒園虐童一案中真假難辨的性侵兒童的成分，關於戀童癖的討論從沒停止過。

《洛麗塔》作為一部講述中年男子與未成年少女畸戀的作品，歷來也存在很多爭議，關於戀童癖的一些瞭解多多少少地影響了我對這段感情的看法，在我看來，構成戀情的前提應當是有兩情相悦的成分在裏邊，我對主人公之間的感情能否稱之為“戀情”持保留態度。

亨伯特作為這部作品中的男主人公，人們對於他的同情跟好感大多源自於那句他在見着洛麗塔已為人婦，將為人母時的獨白：

“我望着她，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愛的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樣肯定。當日的如花妖女，現在只剩下枯葉回鄉。蒼白，混俗，臃腫，腹中是別人的骨肉。但我愛她。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謝，怎樣都可以。但我只要看她一眼，萬般柔情，湧上心頭。”

只單獨截出這一段的話，亨伯特呈現在人們眼中的形象，是一個不顧世俗倫理，全心全意地愛着蘿莉的大叔，這個大叔既卑微，又痴情，令人動容。

可是一個人的甜言蜜語，怎麼可以作為一個人價值觀的評定呢?亨伯特實際上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愛情在他眼中，又是怎麼樣的呢?

我們可以來回顧一下本書裏出現在亨伯特身邊的女郎。

安娜貝爾，是亨伯特的初戀，亨伯特將其定位成“夢中人”，在他青春期初涉“性”這個領域時，“父親以他特有的殷勤周到向我提供了他認為我需要的有關性的知識”，兩個人的愛情是青澀的，遮遮掩掩的，防範着大人們警惕的目光，在隱蔽的角落，腥澀的海風中，偷情一樣的隱祕，叛逆一樣的暢快。

不幸的是，安娜貝爾早逝，給這段美好的戀情留下一個遺憾的結局。對於年輕戀人的感情，驅使他將愛慾傾訴到了“性感少女”身上。

年齡是漸長的，可是喜好卻是不變的，對於亨伯特來説，就是，從此，他愛上的人，都是像安娜貝爾一樣的“性感少女”。

什麼是性感少女呢?亨伯特的意見是年齡在9-14歲之間，即將成熟，“該詛咒的優雅，躲躲閃閃，反覆無常，狡猾的迷人，這一切使性感少女異於其他同齡人”，體態上有着狡猾似貓的顴骨，生着細細茸毛的苗條四肢，等等。

總結起來的話，就是像貓科動物一樣的少女，簡稱“貓科少女”。

亨伯特四處蒐羅着，關注着性感少女，起先，他的這種癖好還停留在意淫的階段。

“我找到一份工作———給一些成年的法國人教授英語。後來，又有一所男生學校聘了我兩年。時不時地，還可以利用在社會工作者和精神病治療家中的熟人關係，去參觀各種學校，像孤兒院、教養院什麼的。那地方，我可以盡情欣賞那些面無血色、發育成熟、睫毛粘到了一塊兒的姑娘們而不怕嘲笑，可以盡情欣賞而不遭白眼。”

莫尼克，年齡上來説屬於雛妓，這是亨伯特的一次豔遇，用“狎妓”來説可能更準確一點，對於亨伯特來説，是他對性感少女的慾望從意淫層面走向了真正的肉體接觸，從與莫尼克的短暫交往中亨伯特的身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然而等他覺得莫尼克身上的孩子氣漸漸消失時，“這種摧肝裂肺的感情的想象已由於無聊的失望而逐漸枯渴”。但是亨伯特卻從此次事件中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試圖去提供性交易的平台來找到他所渴求的“性感少女”。

説句題外話，一個智力發育存在障礙的孩子，母親拿她來做性交易，這和《白夜行》中主人公的遭遇如出一轍(儘管雪穗聰明得可怕)，不過貧窮中的人性不是本文中所討論的重點。

瓦萊利亞，這是亨伯特的第一任妻子，是亨伯特試圖從傳統的家庭生活中約束自己的一種自救，當然，亨伯特會選擇同她結婚，也是因為她身上具有的一些“性感少女”的特點，“真正使我迷上瓦萊利亞的，還是她那種好似小姑娘的活潑勁兒。她的活潑可愛並非因為知道我喜歡這點，而是與生俱來的”，這段感情也由於瓦萊利亞外貌上“臃腫”的改變而變得貌合神離，最終，兩個人以一種不太體面的方式結束了這段婚姻。

從這幾段感情中，我們可以看到，亨伯特會喜愛的對象，總是要帶着幾分少女感或孩子氣，但是一旦這種特性被別的什麼所取代的時候，亨伯特的感情，也是説退就退。包括後來亨伯特在洛麗塔失蹤之後迷戀上的“麗塔”，也是兼具少女感與少婦感兩種特質。

夏洛特，作為一個連接亨伯特與洛麗塔的紐帶，可以説是本書中最慘的一個人物了，內心齷蹉的亨伯特外在上可是一個相貌體面的，有教養的人呢，引來單身媽媽夏洛特的一見鍾情自然也不是什麼令人詫異的事。亨伯特娶夏洛特的意圖也很明確，近水樓台先得月，能夠以繼父的身份更為合法且親密地接觸洛麗塔唄。

下安眠藥，想方設法逃避夫妻生活，設想洛麗塔從夏令營回來之後趁着身份的便利“左右開弓”，日記裏將夏洛特稱作“老母狗，臭貓，令人噁心的媽媽”，間接地害死了夏洛特。在夏洛特死後，以繼父的身份親近洛麗塔，

之前看過很多繼父性侵犯繼子女的新聞，評論各執己見，有人認為一個人生計艱難的時候，總會想着有一個人能來分擔一些，這也無可厚非，但是再婚要擦亮眼睛，不要在垃圾堆裏找伴侶，也有人覺得單身母親在女兒成年之前最好不要再婚，避免女兒同一個陌生成年男人的過分接觸。從我個人的觀點而言，比較傾向於後者。

洛麗塔，夏洛特無意間的引狼入室，促使亨伯特遇上了洛麗塔，“天真無邪加詭計多端，楚楚動人加粗俗不堪，深藍色的悶悶不樂加玫瑰紅的無憂無慮”。

亨伯特曾為自己對性感少女的意淫開脱：“有時我試圖説服自己，被小姑娘弄得心慌意亂並沒錯，這不過是一個態度問題。”這裏提醒大家注意，不要把他能夠壓制自己慾望的行為想得多麼高尚，他不過是缺乏得償所願的條件。

有很多種可能不為世俗接受的癖好，而且這種癖好是先天存在的，有人認為這些癖好存在即噁心，也有人表示理解，但同時表示你放在你的心裏怎麼臆想都沒有關係，只要不將其付諸實踐。但是這些渴望一直堵在心裏，現實中缺乏疏導的機會，長此以往，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是不可控的。寄希望於人的自控力向來是一種不明智的做法，我們或許可以從亨伯特的經歷中得到一些啟發。

促使亨伯特費盡心思將洛麗塔留在身邊，雖害怕雙方的關係暴露仍一意孤行，除了他自己本身對於洛麗塔有着強烈的慾望，洛麗塔身邊缺乏合適的監護人以外，當時的社會環境也不失為一個保護罩。

亨伯特自然對於法律是有敬畏之心的，但是當法律並沒有明確對他的這一行為做出約束時，並不妨礙他在法律的灰色地帶遊走。

“國家是孩子們的最高監護人，沒有原則規定每個未成年的孩子都必須有一位監護人;法院對此問題持消極態度，並且只有當孩子的處境明顯危險時才進行辯論。”

美國當時司法程序的滯後，聽證會上律師一貫敷衍的態度，懲處力度又沒有明確的標準，這使得亨伯特能及時抽身而去，即使受到懲處也只是毛毛雨。所以這也是亨伯特的一管定心劑。

不過目前，美國在戀童癖方面的法令已臻完善，對於性侵兒童的罪犯採取化學閹割等手段，並且有向公眾開放的戀童癖者信息庫，在全國建立一個統一的戀童癖者DNA信息庫。戀童癖者在美國跨州作案並逃脱法律制裁的可能性將變得非常小。

至於説亨伯特對洛麗塔的愛情，大叔對於蘿莉的這段愛情，我認為，也是經歷了幾個階段的。

這部作品通篇以亨伯特“認罪式”的口吻展開，“貓系少女”在他眼中呈現出來的是性感風情，所以基於他的視角，洛麗塔是一個渾身散發着性吸引力的孩子。半裸的，跪在地上的洛麗塔，穿着方格襯衫，藍緊身褲，旅遊鞋的洛麗塔，光着腳，腳趾甲上殘留着櫻桃紅指甲油印子的洛麗塔，無一不在誘惑着亨伯特。

可是拋開亨伯特的視角，洛麗塔的穿着，舉止，不也是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的正常表現嗎?不帶情慾色彩的，一個青春期女孩子的正常行為，愛美，驕縱，叛逆，任性，活潑，熱情。

在貝爾德斯里私立女校停留的時期，是亨伯特對洛麗塔感情上的一個轉變，他之前想着，等洛麗塔過了性感少女這個階段，便找個藉口將她拋棄，可是現在他改變了想法，他可以讓羅生下一個含有他們血肉的孩子，產生洛麗塔二世，洛麗塔三世，等她們長大成人以後，繼續實踐做長輩的藝術。

高中時，一個喜歡蘿莉的同學開玩笑道，他以後要娶一個漂亮的妻子，生一個長得好看的小蘿莉，跟小蘿莉在一起。這位同學的話雖是玩笑，但這種想法讓我覺得蠻可怕的。

亨伯特的這一心理變化，我們可以姑且認為，羅開始不同於之前的莫尼克，亨伯特不再將其當作一個新鮮勁過去了就可以隨意丟棄的玩物，更別提亨伯特後期對於洛麗塔強烈的控制慾與佔有慾了。

而促使亨伯特真正意識到洛麗塔在他生命中的分量，是在洛麗塔離開之後。他喜歡性感少女的本性雖然依舊沒有改變，“不過，心目中非常重要的想象力萎縮了：再也不願幻想能從什麼姑娘那裏得到樂趣”。這也應和了作品開頭的那句：“洛麗塔，照亮我生命的光，點燃我情慾的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並且，時隔兩年之後，苦苦追尋無望終於有了羅的音訊時，再見到洛麗塔，她與記憶中性感少女的模樣已大相徑庭，蒼白，庸俗，亨伯特發現自己依然愛着她，想讓她跟自己離開。

他愛的，不僅僅是身為性感少女的洛麗塔了，而僅是洛麗塔。

縱使羅再不願意同她走，但是亨伯特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帶走羅，可是他並沒有，他選擇成全了羅想要的生活，他離開了，就像他真的只是救濟女兒的父親一般。他找到了當年帶走洛麗塔的人，那個加速了洛麗塔褪色的人，初次殺人的驚懼夾雜着對奎爾蒂的恨意，在混亂中用槍支解決了奎爾蒂的生命。

在路上，情緒崩潰的亨伯特聽到了從小鎮上傳來的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刺痛他的，不是洛麗塔不在身邊，而是那片和諧之中獨獨缺少了她的聲音。

若是沒有他的出現，羅可能會遇到一個同齡的男孩子，男孩會一直愛着她，羅可能會成為一個傑出的網球運動員，或者是一個電影明星。

他開始懺悔。他在矛盾。

作者：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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